第四百四十一章 藕断
梁媗一直都是知道的，梁羡为了达成他的目的，是可以厚颜无耻、不择手段到任何地步，但现下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对梁羡低估了许多啊。 他能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也实在是难得了。 “大姐不用担心。” 梁媗想了想后，说道：“有娘亲在，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娘亲都是不可能会让它成真的。再者说，现在祖父也回来了，就算父亲那边能被他蒙混过去，祖父那关他也不可能过得去的。” 梁媗是在安慰梁婳，但她说的也是事实，现下梁老爷子已经回到了镇东大将军府，要是梁羡还想再像先前那样打算浑水摸鱼的话，那绝对是行不通的了。 这次不管他再怎样和梁姷谋划，想挑起梁思玄和沈氏之间的不和，然后好让他们钻空子的这种事，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了。况且就算是在上次那样的情况下，她不也是很好的解决了自己的危机，直接就找到了沈氏面前吗？ 在那样紧急的时候，梁婳都还能那么冷静的处理事关于自己的危机情况，那又更何况是现在，梁老爷子和梁思玄、沈氏都在府里的时候？ 梁媗知道梁婳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倒的人，“当年”梁家在怀帝的刻意打击下没落时，梁婳的情况可是比现在还要更糟糕一百倍。 但她被打倒了吗？自然没有，不然之后挂着一个新寡的身份，还能堂而皇之的接近姜敏，引得姜敏非卿不娶，最后更是和其父楚桓伯侯姜攸闹得十分之难看的僵局，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在她们三人之中，若不算梁媗长年羸弱所养成得病气的话，那梁婳的外表才是最柔弱的，而内里却可能是她们三人之中最刚强的人。 这样刚强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难关所难倒？ 梁羡这个坎，她知道，梁婳是肯定能跨过去的，更遑论如今还有一个梁茂陪在她身边呢，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梁婳也会为了梁茂坚持下去，她不仅不会倒下，反而还会越来越坚强。 “况且大姐你忘了吗，祖父告诉我们的第一条族规是什么？梁家子女不许卷入任何皇家夺嫡纷争之中。” 梁媗看着梁婳道：“不管是太子亦或是其他皇子的正妃，祖父在此时都是不可能会让我们进宫的，在此事上大姐就不用太担心了。” “这些我都知道，可也不晓得为何，我就是觉得隐隐的不安。”梁婳叹了口气，干脆道：“尤其是一想到梁羡那天看着我的眼神，我就觉得像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每一次想起都浑身难受。” 可偏偏，梁婳还不能与梁羡老死不相往来，他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就算他犯了什么谋逆大罪，她都不可能与他干净得断绝关系的。 有时候想想，梁婳也觉得甚是可笑。 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原来的面目竟是如此可憎，娘亲和兄长这种存在，也许天生就与她无缘吧。 屋中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梁婳说到了这里，自是黯然。而梁媗也突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了，比起他们，韩氏和梁羡理应才是梁婳的至亲之人。 但韩氏和梁羡的所作所为，却连旁人都不如，梁媗自己也曾是对于亲情求而不得的人，所以她明白那会有多痛苦。 可更痛苦的却是，自己曾经所极力求取的东西，原来的面目竟是如此让人心寒。 这能不能比她在当初知道，前世与姜朝的婚约其实并不是父亲费尽心思的为她求来，反而还在她成亲时转头对梁姷说了一句可惜时，还要痛彻心扉？ 梁媗不知道。 父亲曾是前世的她活下去的所有勇气，在那一刻得知了所有真相时，她在那个时候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呢？ 梁婳在得知了梁羡对梁茂的所作所为，以及当初在听到想让她进宫去为他谋取更好的未来时，梁婳那个时候的心情又到底是怎样的呢？梁媗不知道，可也不想知道了。 有些记忆都还未碰到，就已经能痛得心脏都紧缩起来，所以能忘掉它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一再的提起呢？ 梁媗不想这样。 因此在又默然了一会儿后，梁媗就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了，茂哥儿呢？刚刚雍儿是风风火火的就跑着说要去裁素院找茂哥儿玩，怎么这会儿却只有大姐你一个人过来？” 一说起梁茂，果然梁婳的眼中就浮现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的笑道：“他哪会有那个耐心等我啊，尤其是雍哥儿来了以后，两人一刻都闲不下来。茂儿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雍哥儿只是随便一提，他就点头了，早在雍哥儿才刚到裁素院没多久呢，那两人就已经结伴到金碧亭去了，不然要是有那两个小家伙在，我也不会忘记今天不用过悬秋阁和南兰溪畔，向父亲母亲请安的事了。” “这个小捣蛋鬼。” 梁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茂哥儿现在本是安静的性子，但一和雍儿碰到一起去，那可就是要翻天了呀，两人在小云曛里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弄得鸡飞狗跳？就这样，都还是我在旁边了，不然的话………” 说到这儿，梁媗和梁婳就都相视而笑了起来，梁雍和梁茂合在了一起，那还真是够让人头痛的了。 “小姐，孙mama来了。”不过就在梁媗和梁婳正因了梁雍二人而哭笑不得的时候，青茼却忽然从外间走了进来，对梁媗和梁婳禀道。 “孙mama？”梁媗怔了怔，然后就看向了梁婳，后者此时也是有些不解，但梁婳随即就听到梁媗向她询问道：“大姐，孙mama来此，肯定是有事情要向你禀报，不如大姐就出去看看？” 梁媗没有直接让孙mama进来，就是怕有些事情不适合让她知道。这样的周到，梁婳很是感激，先谢了梁媗一声后，她才起身向外面走去。 “孙mama，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出了暖阁，梁婳就见到了孙mama，但只从孙mama的表情上看去，梁婳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孙mama竟会从裁素院找到了小云曛里来，这可是不常见的事情呀。 “小姐，信。”但孙mama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靠近了梁婳，低声道：“有人送了一封信来给小姐。” “送信来给我？”梁婳更是疑惑了，抬眼看着孙mama，皱眉问道：“如今在建安，我早已没有可以互通书信之人，谁还会派人送信来给我？孙mama问了门房没有，到底是谁送来的。” “问了，但门房也说不知道，只是………” 孙mama顿了顿，然后就道：“只是据门房所描述得来送信的那个小厮模样，好像是思行。” 孙mama的话音刚落，就只见梁婳一僵，“思行”这个名字如果连孙mama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的话，那梁婳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当初她是那样疯狂的围着姜朝转，他身边所有小厮和书僮的名字，不止她，就连孙mama她们都早已能够倒背如流了，而“思行”正是其中之一啊。 那个时候她为了能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不知道想出了多少荒谬的主意，虽然最终付诸于行动的并没有多少，可贿赂思行等人的事，她可没有少干。 尽管他们都没有理她，可双方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老熟人了，那她对思行怎么可能会陌生？而且如果是思行来镇东大将军府送信给她的话，那不就是说，写信人是—— 梁婳只想了个开头，然后就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梁婳有些困难的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信呢，孙mama？” “在裁素院里。”这儿是小云曛，就算孙mama信赖梁媗，可拿着信来回走动这种事，孙mama是不会做的，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书信掉落让别人捡了去的话？那可如何是好，虽然孙mama恨不得把那封信直接就烧掉，不让梁婳知道，可她也明白，如今的梁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爱情，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天真少女了。 现下的梁婳，早已经是一个可以担起照顾幼弟重担的大人了，在梁茂面前，如果有需要的话，孙mama相信，梁婳是连半壁天都能撑起来的。 当初韩氏自请去了悲慈庵，最后对梁婳的一句话都是嘱咐她要记得为了梁羡的美好前程奉献牺牲时，为了梁茂，她不是也挺了过来吗？对于现在的梁婳，孙mama已经有了这份自信。 “先回去再说吧，我现在就进去向三meimei告辞。” 沉默了半晌的梁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再次抬头看着孙mama时，在她的眼底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又变得沉静无比了。 梁媗再见到梁婳的时候，也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所以梁媗也没有多想，直到在梁婳走后不久，青茼说刚刚听见孙mama说了“思行”二字时，梁媗才被吓得直接呛住了。 “咳咳咳………”青茼和念湘没想到梁媗的反应会这么大，两人顿时就都慌了一瞬，然后才赶忙上前帮她顺气， “思行？”梁媗呛咳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停下后，就很是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没听错吗，孙mama说得的确就是‘思行’？”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能让得自家小姐反应这么大。 但此时青茼却还是很肯定的点点头，说道：“其他的青茼不敢确定，但‘思行’却是的的确确听见了的。” 思行、思行，颍川之后梁婳怎么还会与姜朝有来往呢？ 梁媗很是诧异，虽然很是了解梁婳对姜朝有过的心意，但她以为他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毕竟她太了解姜朝，梁婳也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要放弃了。 所以梁媗一直以为，梁婳和姜朝就这样了，大不了以后就只能是比陌路人稍好一些的情况罢了。 但现在倒好，突然有人告诉她，梁婳和姜朝自颍川之后，都还是一直有来往的？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颍川吗？ 可他们在颍川的时候，来往信件可都是要经过梁家暗卫得检查的，她与楚孤通信，是得到了祖父默认的，但如果是梁婳与姜朝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呀。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祖父对姜朝的印象可都不怎么好。亦或者又该说，祖父是对那些只会挥动笔杆子，却不知道战场到底是有多残酷的人，印象全都不怎么好。 前世时，如果祖父当初没有阵亡的话，那不管怎样，他老人家都不可能会允许身为梁家嫡女的她，嫁给姜朝的。 所以梁媗从一开始就是不看好梁婳得这一段感情的，更何况她还那么清楚，在现在的姜朝心中，唯有振兴楚桓伯侯府姜家才是他最看重的事情。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和事，他都可以往后放；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的心中都只能屈居第二。这样的姜朝，梁媗实在是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到了后来，她才会让梁婳放下一些早就注定了得不到的感情，那样卑微而无望的滋味，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再一次目睹。 但事到如今，在看过了梁婳对姜朝那么多的悲伤和黯然之后，在她以为这段感情已经可以随着时间，慢慢的沉淀，最后终将变成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梁婳和姜朝之间好像并不是那样啊。 不得不说，梁媗现在是有些混乱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的记忆出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连那些熟悉的人也全都变了？ 头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小姐，还好吧？”梁媗身旁的青茼和念湘，一见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家小姐肯定又是头疼了，所以都有些担心的看着梁媗问道。 “还好，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梁媗安慰了青茼和念湘一番，示意自己没事。 “那大小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