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五年
塞拉城北面的石山上绵延着上百万栋的三层小楼，远远望去蔚为壮观，近看，这些小楼经过千年的风吹雨打已破败不堪，原本稳重的灰色也风蚀成沧桑的灰黑色，石缝里除了剥落的石屑，一丝绿色都不见。当然，这里是贫民窟，没有防护罩的存在，怎么可能出现娇贵的绿色？ 对塞拉城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塞拉城的贫民窟有两绝：人绝，地绝。贫民窟虽然穷，靠着这两绝，外人即使歧视贫民窟出来的人，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人绝，是说贫民窟的人护短。虽然他们喜欢逞凶斗狠，一言不合即拳脚相加，可如果外人惹了贫民窟的人，他们的这种凶狠会一致对外，不死不休。所以，对这帮穷的只剩命的人，他们何苦招惹呢？毕竟蚂蚁虽然咬不死人可也让人感觉疼，不是吗？ 地绝，是说贫民窟的地势复杂。前世谣传，设计贫民窟的设计师是个鬼才，乍一看，上百万的小楼整齐排列，可真的身在其中时，常常让人晕头转向，即使手上有最新的光影地图做指导也不行，只有靠熟悉地形的当地人来做向导。这样的地方，要找一个人，真的很难。 五年前，红寒带着黎念有惊无险的躲过空港稽查到达塞拉城，那时，黎念在心中暗夸红寒聪明，塞拉城的贫民窟是隐藏身份的最佳地方。可五年过去了，黎念每日除了修炼和挖地道，就是看着四周灰黑色的墙壁发呆，除了红蔷每月一次的探视，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在这里，黎念开始自嘲，这里果然是隐藏身份的最佳地方…… …… 黎念坐在窗边的红木桌子边，呆望着远处灰色的天空，思绪一片空白。直到手中的盒子发出刺耳的叫声才回过神来，收回正在向念力盒中输出念力的双手，按下正亮着绿灯的按钮，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念力盒是为星际中拥有特殊念力的人所设计的，像黎念，她的念力储存起来可以稀释针对念力的毒素，非常的稀有，很有存储的价值。若有一天，有像叶鸥这样遭遇的人，拥有大量可稀释精神毒素的念力盒，说不定就能治愈病症。所以，特殊念力盒的销售，像能量盒一样供不应求，价格居高不下。 红蔷那么讨厌她，却没有杀她，黎念猜想，其中有叶鸥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她特殊念力的作用，没有人舍得丢掉她这样一个听话的聚宝盆。所以，红蔷不但不舍得杀她，还送她各种高级营养液来养着她…… 不过，自从黎念发现，她每次耗尽精神念力后睡一觉，当身体内的念力自动恢复后，下一次，她就能输出更多的念力量……黎念就没有用过这些高级营养液……不过，这些营养液也没有白费，便宜了黎上。 黎上的原名叫什么，黎念没有问过，既然她救了他，那他就属于她的财产。不过，为了让自己心安，黎念好不愧疚的利用自己特殊的念力控制了他。四年过去了，黎上对自己受人控制的事也没什么反感的情绪，黎念也就彻底放心了。 只是，一个被人锁在地下几百年，会是简单人吗？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变了个样？一副弱爆了的样子，让黎念时时有种她是残酷女王的感觉…… 就像现在，黎上乐此不疲的一次次扒着黎念的脚，想从黎念趴着的桌子下面的洞中钻出来，却次次都被黎念踩着头，被踩了回去…… “黎念，我想出去看看。”黎立毫不气馁的重新爬上来，弱弱的说。 “看什么？回去，等出去了，有的是时间看。红蔷就要来了，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迟不了兜着走。”黎念利落的回绝，毫不内疚的狠狠碾着扒着洞口的手，直到传来重物落地的“咕隆”声才罢休。 黎念先把桌子上的二十盒念力盒分成了两部分，左边九盒，右边十一盒。按星际标准，像黎念这样等级的念力，一天能充满九盒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黎念打算像往常一样，只提供九盒念力盒，剩下的，她自己留着，留到她走出这个小院的一天…… 黎念把右边的念力盒一个个的仍到脚下的洞里，一个、二个、……、十个，洞里传来的回声让黎念觉得安心，可就在扔最后一盒时，黎念犹豫了半响，最终把它放到了左边。 “叶鸥，希望这多出来的念力盒能让你早一天恢复原有的念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黎念再不欠你。”黎念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三人，微笑。 红蔷看上叶鸥了，黎念并不惊讶，毕竟，经过一年的治疗，叶鸥已经有了前世七八分的影子，吸引颜控的红蔷不在话下。 叶鸥愿意和红蔷走，这也在意料之中。一年中，黎念彻底的意识到，叶鸥不再是前世的叶鸥，和前世相比，他阴郁了很多，内敛了很多，还有着前世没有的强烈的权势之心……红蔷很漂亮，她能给叶鸥要的东西，所以，叶鸥会跟着红蔷走，一切理所当然。 只不过，黎念太高看自己了，当小院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当她被逼着提供念力盒，当她遭受红蔷的嘲笑羞辱时，当她看着叶鸥像忠心的骑士陪在红蔷身边时，黎念不是不埋怨愤恨的…… 她曾经想，叶鸥哪来的信心确定她还会提供念力盒？如果她不提供念力，当叶鸥再次慢慢的老去时，会不会后悔？ 不过，黎念苦笑，叶鸥看透他了，即使他离开了，黎念仍然会继续提供念力，直到他恢复的那一天。黎念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了断。 黎念抱着念力盒走到院中，等着即将光顾的客人。 “这是十盒，四年来一共433盒，比我们约定的432盒还要多一盒，你什么时候让红寒见我？”黎念把手中的念力盒扔到地上，仰着下巴高傲的问。 “十七，你说呢？”红蔷愉悦而温柔的问安静站在她身后的叶鸥。 如果红蜻在，他也一定认不出来眼前的人竟然是黎念。眼光呆滞，瘦骨嶙峋，脸颊凹陷，嘴唇干裂，眼窝青紫，头发干黄中夹杂着白发……黎念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可偏偏红蔷喜欢看，还能感到欣喜，那黎念就放心了，今天或许会好过一点。 “不过是不入流的贱民，一切随小姐心意。”虽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容貌，除了四年前，为了吸引红蔷的注意，把斗篷拿下来，这几年来，叶鸥从没有拿掉遮掩的斗篷。 “也是，手中的蚂蚱，是松手还是握紧，还不是手的主人说了算。”红蔷舒心的笑，“看她那么可怜，我还真有点难过，就是性子不讨喜了点，我哥也是她能肖想的？笑话。” “你明明答应我……”黎念睁大眼，没想到红蔷会出尔反尔。 “蓝二，告诉她，我答应她什么了？”红蔷好像特别喜欢看黎念绝望的样子，特别是撕下她脸上高傲的面具，露出内里的凄凉，更是让她解气。 “黎念小姐，我们小姐答应你，会把你的要求带给寒少，只不过，寒少忙着陪未婚妻，没时间来见你。”看着黎念的脸越来越白，摇摇欲坠，蓝二满意的笑了。 “你们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红寒不可能不来见我，不可能……”黎念蹲在地上，喃喃自语。 “怎么不可能？就你这个丑样，是个男人都要避着走。”蓝二幸灾乐祸的火上浇油。 “丑，我很丑吗？”黎念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 “对，你很丑。”叶鸥走上前，贴心的送上镜子。 “啊……这不是我，不是我……”黎念也被镜子中的人吓到，尖叫出声。 黎念不明白，龙盟号轰轰烈烈的迎接仿佛还在昨日，那时，红寒还宠着她，红蜻帮着她，叶鸥靠着她，贺·塞拉跟着她，可转眼间，大家怎么都走了呢？徒留她一人…… “怎么不是你，这就是你。”叶鸥的手拂过黎念的眉眼，温柔的说。 “叶鸥，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求你了……”黎念的眼中大颗大颗的留下眼泪，看着在镜子中显现叶鸥尖尖的下巴和惨白的唇，枯瘦的手抓住叶鸥的胳膊，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念，这是命。”拂掉抓住自己的手，叶鸥收起镜子站起来，回到红蔷的身边。 “你不心疼？”红蔷皱眉，一把掀开叶鸥的斗篷。 “不心疼。”斗篷下的叶鸥，眸光波光潋滟，正笑眼盈盈的看着她，即使看过多次，红蔷还会怔怔的失神，脸红心跳。 “哼。”红蔷红着脸甩下叶鸥的斗篷，傲娇的问，“真的？” “她救了我一命，蔷小姐已经留她一命了。”叶鸥的意思就是说，红蔷没有杀了黎念，已经替他还了黎念的恩情，他们两不相欠。 “哼，那当然，你是我的。”红蔷霸道的宣布。 “是。”叶鸥附和。 ……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随着叶鸥和红蔷甜蜜程度的加深，黎念的脸色开始渐渐变化，脸色从苍白到灰白，最后哆嗦着唇嘶吼出心声。 “我恨你们，恨你们……”黎念扑向叶鸥，却被叶鸥不动声色的避过，黎念反而扑个空直接狠狠摔在地上。 “红寒，红寒，你怎么不来救我？你怎么不来救我？”黎念拍着地呜呜的痛哭。 “哼，贪心的女人，惦记我哥，还觊觎我的十七，真不要脸。”红蔷撇嘴，对这么一个下贱的女人，红蔷觉得和她说话都在拉低自己的品味。 “寒少是能叫的？十七少是你能叫的……”蓝二察言观色，直冲上前，每说一句就踢出一脚，像在踢宿室的仇敌，有不打死不罢休的气势。 蓝二越大越来气：若不是你这个女人，蔷小姐怎么会被下贱的十七给迷住？ 他没有看到，叶鸥瞥过他的眼神，阴冷如同看死人。 “蔷小姐，她晕过去了。”直到黎念一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蓝二才心满意足的向红蔷报告。 “真是弱！把东西带上，我们回去。”对叶鸥没有阻拦的行为，红蔷很满意，神清气爽的吩咐，快意的带着叶鸥离开这个单调的小院。 “是。”蓝二恭敬的回答。嫉妒羡慕恨的盯着悠闲跟在红蔷身后渐渐远去的叶鸥身影。 待叶鸥和红蔷走远了，才不满的朝叶鸥刚刚站立的地方涂上一口口水表示自己的嫉妒和不屑。然后才把散落一地的念力盒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