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幸存者
“什么嘛。” 刘明的手指肚立刻离开扳机，因为……他枪口瞄准着的是活生生的人！ 从建筑的拐角一共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手里都端着枪，但是从着装上来看，他们并不是士兵，其中几个还穿着蓝底白条纹的中学校服。 他们是天河市的居民，当然现在有一个统称：幸存者。 对方乍一看见刘明两人，也是转角遇到惊吓，纷纷举枪瞄准。 “别开枪！”多亏了为首一人高声喝止，才避免了一场误伤。刘明注意到小地图显示的黄点消失了。 “他娘的，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些大蚂蚁！”带头的那名中年大叔开口说道，他身躯矮壮，蓄着络腮胡，面貌英俊，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喂，我说这时候你们怎么还在外面晃悠？太危险了，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正要去军分区。”估计是那个“小两口”入耳无比舒服，苏玛丽抢答。 “开什么玩笑？你要去那里？有没有搞错？太危险了！”络腮胡上下打量了刘明一番，“小帅哥，你不是以为手里端把步枪就是兰博了吧，军分区一个团的武装都没有顶住虫子的攻势，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来去自如？” 虽然话有点冲，但刘明怎么会听不出络腮胡言语间的善意提醒？他叹了一口气，坚决地说：“我当然知道那里很危险，但我妈还在那里，就算是踏碎万骨，我也要救出她。” 络腮胡沉默了，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几口，眉头微蹙，似乎在排解心中的烦闷。身后三名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看起来像他的跟班，也不作声，只是端着枪警觉地观察四周。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行事却像条汉子！我佩服你！”他吐出一口烟圈，眉头一展，向刘明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孙伏虎，孙是孙悟空的孙，伏虎就是把老虎打趴下的意思，至诚中学的体育老师。” 至诚中学是天河市唯一的一所私立高中，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校”。能进这所学校任职的，无一不也是教育界的精英，只不过看这家伙体格，应该是教体育的吧。 “刘明。刘德华的刘，明天的明。”刘明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果然粗犷有力，“你可以叫我小明。” 孙伏虎有点惊讶，他握手时有意想试探一下，暗暗加了不少力道，眼前这个小伙子却毫无反应，也不像装的。 要知道他当体育老师前曾是一名退役的特种兵，经过千锤百炼，一身横练功夫已有小成，力气大得惊人，平日里来三五个普通壮汉都不够他打。 “刘明……刘明。”孙伏虎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要背下来，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这小子有点名堂，估计也是个练家子，难怪敢提着一把枪就在外面大摇大摆地行走。还有什么小明小红的，你就随便找个名字敷衍我吧，不过都说一些高人总是性情古怪，或许是刚才略带挑衅的举动让他有点不快，理解理解。 刘明哪里知道眼前这大汉心思电光流转，否则定要大呼冤枉，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叫刘明啊，话说作者居然不给主角起一个霸气的名字，难道是有什么伏笔？ 两人目光交流中，通过这一试，孙伏虎已俨然把刘明当成同一类人。 “原谅我打断你们的深情对视，喂，大叔，”苏玛丽的声音响起，也道出了刘明心中的疑点：“现在轮到我来问了，你们几个又在干吗呢？在外面散步看风景吗？” 大叔？留着络腮胡果然显老啊，自己明明三十还不到。孙伏虎有点郁闷，忍着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冲动，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讲述之前的混乱情景。 昨晚海啸冲击天河市的时候，那些逛街或者居住在建筑低层的居民根本来不及逃生，便被汹涌的海水吞噬，一切都陷入混乱，手机里的微信圈里都被各式求救、寻人信息刷爆，所有的电视节目都切换到紧急频道，里面天河市电视台的美女主播连妆都来不及画，用颤抖的声音播报最新的情况。 与此同时，广播里持续播放政府或者军方的临时通知，要求居民待在家里等候救援，接下来全城断电，炼油厂大爆炸，像城里的大多数幸存者一样，孙伏虎也是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早晨海水慢慢褪去后，城市已经变成恐怖的虫巢。 到处都有巨大的虫子在到处吃人，恐慌伴随着各种小道消息和谣言弥漫开，原本参与救灾的军队和武警战士接到新的命令，优先掩护幸存者疏散。而来不及撤离的大家都躲在就近的地下掩体里。 “我们几个人运气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下室，里面进水也不多，我们白天都在里面躲着，将铁门堵死，只听到见外面一片混乱，后来还爆发了非常激烈的交火，安静下来很久后，我们才敢出来找点食物。” 一段话讲完，一根烟也抽完了，孙伏虎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狠狠搓灭。神情已经带着点哀戚。 他一定有什么没有说出来。刘明心想，但是也没有去八卦。 突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嘶鸣，众人吓了一跳，包括刘明在内。因为在他已经遇见的虫子中从未听见过那种叫声，听起来清亮无比，直冲苍穹，但隐隐可以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力量，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虫子能够发出的声音。 几名学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名长相清纯的女生怯生生开口：“孙老师，我们是不是……找点食物就赶紧回去吧，在外面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孙伏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看了看刘明两人，欲言又止。 “你们要去找食物吗？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就住在这一带，对环境比较熟悉。”刘明哪里不知道孙伏虎想说什么，他本来想直接前往军分区，但是看着孙伏虎身后那些孩子带着恐惧的稚嫩的脸，心中一软。 外面那么危险，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吧。 “那太好了，谢谢你了。”由于已经确定刘明是个高手，孙伏虎闻言心中大喜，身后那几名学生娃子平时哪里摸过枪，虽然自己也花了不少时间教，还是不敢保证遇到危急情况时不会来一发打在自己的屁股上，多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一下。 刘明一行六人就在附近的杂货店和超市扫荡，那几名学生看起来一直没有走出灾难的心理阴影，始终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一路几乎只有苏玛丽和孙伏虎聊天的声音，原来苏玛丽居然也是至诚中学的学生，看不出这小妮子是个富二代啊，她和孙伏虎围绕着至诚中学开展了许多共同话题。刘明插不上嘴，在旁边权当收音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好在觅食的过程相当顺利，在附近几家超市杂货店扫了一圈后，众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藏身之处。 避难所位于一栋办公楼的地下一层，原本是台球厅，现在里面摆放的一张张球桌自然成了临时床铺，由于断电，里面只在几个角落点着几盏蜡烛，光线暗淡，空气浑浊不堪，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刘明皱起眉头，台球厅四壁的高处没有开采光窗，断电后排气通风系统也无法使用，空气不流通，这里并不适合居住啊。他目测一下，偌大的空间里站着坐着躺着的男女老幼约有二十几号人，有几名中年妇女正在清理地面的淤泥和积水，看见孙伏虎等人回来，眼里发出希望的亮光。一名襁褓中的婴儿哇地哭了一声，他mama连忙用奶瓶堵住他的嘴，轻轻摇晃着，哄着。更多人无精打采地躺在台球桌上，目光茫然绝望。 孙伏虎将食物逐一倒到场地最中央的那张台球桌上，众人如同被扰的蜂群，嗡一声围拢上来，他们似乎饿坏了，每个人都拼命往前挤，互相推搡着。 “不要抢！一个个来！大家都有份！”孙伏虎厉喝一声，便震住了蠢动的人群，刘明看出他已是这群幸存者的领袖，自带气场和威仪，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要求一个个排队领取食物，不敢造次。 稀里哗啦的进食声响起时，孙伏虎却没有吃东西，而是走到同样伫立不动的刘明旁边，搂住他肩膀。 “让你见笑了，兄弟。” “没什么可笑的，都怪这该死的世界。”刘明不动神色地挣脱开，“既然这里暂时安全，那么先就此别过吧，孙大哥，这里不宜久留，你们要做好撤离的准备，等我救出我妈后，就来带你们……离开这里。” “哎，这就走了？”苏玛丽有点错愕。但刘明已经起身走上了阶梯，准备离开避难所。 “刘明！”苏玛丽放下手中的水果罐头，追上去牵住他，“刘明哥哥，你听我说，别去军分区了好吗？既然这里安全，还有这么多同伴，我们就在留下来等救援好不好？” “对不起，我之前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看到那个婴儿了吗，我……再也不想浪费一秒钟了！”刘明挣脱开少女的手，继续往上走。 走出昏暗的避难所，新鲜的风扑面而来，他长吸了一大口气，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是黄昏了，近处的军刀山在暮霭中无比庄严肃穆，遍地的残垣断壁拉出瘦长的斜影，巨大夕阳地往地平线上下沉，似乎背负不动太多的鲜血和杀戮。 身后传来一阵风，苏玛丽追了上来，双手再次抱紧刘明的胳膊。 “其实你不用这样，不用勉强自己，害怕是很正常的事，你没有理由跟我去冒那么大的险，”感受着少女微微颤抖的身躯，刘明轻声说道。 此刻，苏玛丽的脸颊映着明艳的晚霞，如熟透的苹果。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是我的王子啊，你看，牵住你，我的手慢慢就不会颤抖了。” “呃……”刘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觉胸口发紧，鼻子有点酸。 当一个人不顾一切地相信他，他心中也有了许诺对方一个世界的冲动。 一个人类不用像老鼠一样躲藏的世界！一个没有怪物横行破坏的世界！一个可以穿着最鲜亮的衣裙，扮演公主的世界！ 我不是你的王子，但我会帮你找回丢失的…… 水晶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