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章：倾诉；心底的距离
“噢……”千月坐在那低头绞着手指，黑发柔顺地垂下，显得格外静好。她的头低得很低很低，以至于廖奕杰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她已撅了多少次粉嫩的小嘴。 “要不……”她终抬起头，“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三局两胜，赢的睡床，输的睡沙发。” “嗯。”廖奕杰懒懒地搭腔，将右手负到背后准备开始，藤千月嘿嘿笑着，立马照做。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三局过后，藤千月抱着她的轻松熊公仔嘟着嘴乖乖窝到了沙发里。嘤嘤嘤怎么会……三局都输了啊……天啊地啊我怎么这么惨啊？！ “睡床吧。”廖奕杰俯下身，将被单放在床的中间当分界线，“一人一边，这样。” 藤千月起先眼睛噌的一亮，转身，嘴角又继续垮着。原本以为廖奕杰终于良心发现要绅士一下了，结果……一人一边是什么鬼啊？失望！果然，指望廖奕杰绅士，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而且，搞不好是有什么阴谋的吧，想对她怎样的吧！ 想到这，千月眸底印着几分的恐惧，立马没有二话地乖乖蜷着身子窝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廖奕杰嘴角一个抽搐，那眼神……这丫头又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了吧？他躺到床上，最大限度地伸展开双手双脚霸占起了整张床，云淡风轻地道：“只不过是一人一边，又不干什么，不敢睡是怕自己做出什么来？嗯，你要在那边睡得舒服也行。” kao！她能做什么？把他上了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千月挪了挪自己娇小的身躯，好像真的睡不舒服，好难受。 窗外，月明星稀，那轮皎洁美丽的月亮一角隐匿在云里，就像与情人约会的羞涩的少女，欲说还休。微风徐徐，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声，月光如水，倾泻下一片银辉，地上树影婆娑，虫儿叫与狗叫此起彼伏，势要争个高下。 思考了一分钟有余，藤千月抓着熊蹬蹬蹬跑到床前，“你，睡靠墙那边，我，睡外面。”这样万一有个好歹她能立马就逃，不会再被逼到墙角壁咚！ 廖奕杰睁开一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下，翻了个身，立马就到了内侧。千月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一直这样乖乖的不就好了嘛。她跟廖奕杰的相处模式她自己都摸不透，有时候是能相安无事好好地处一段时间，有时候却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大战三百回合不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势不罢休。 关键让她费解的是，廖奕杰在别人面前那么冷漠，怎么搁到她眼前就跟个三岁小孩没二样，寸土必争？这双重人格，这反差萌……也是没话说了。 她在床上躺好，两个人的中间隔着这——么大的空间。然而并不打算睡的样子，她将轻松熊紧紧搂在胸前，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廖奕杰的后背。 不一会儿后，廖奕杰叹了口气，道：“睡觉！别一直看着我。” “噢……”藤千月收回目光侧回身子躺平，“可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你老是离家出走呢？” “还有呢？还想问什么？”廖奕杰睁开眼睛盯着墙，突然翻过身来，到他侧躺着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还有就是，为什么要跟心妍学姐分手呢？她那么漂亮，校花诶，学习成绩那么优异，人还善良，温柔，多才多艺，关键是，她手艺那么好……反正，心妍学姐身上根本挑不出一点点的瑕疵或者缺点什么的。” 廖奕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他不答反问：“在你眼里，这个世界上有坏人嘛？” “有啊，你就是。” “……” “你信不信我……” “怎么？杀人灭口？”千月猛地转过头去皱起秀气的眉毛看着他，“实诚也有错吗？因为我讲了大实话你就要大开杀戒？？” “把你……强了。”他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故意把牙齿弄得“呲呲”响。 千月的眼睛登时瞪得圆圆的，她毫不犹豫地把怀里的熊砸向廖奕杰的头后下床就要逃路。无奈，被廖奕杰扯住了手一把拽回了床上。 “呜廖奕杰廖奕杰我错了你不是坏人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呜你冷静一点好人一生平安啊……”千月吓得闭紧眼睛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一急，说话都不带停顿的。 “这么违心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没有没有你真的是好人特好特好特别好好人好人好人！”藤千月抖呀抖的，还是一点都不敢睁开眼看他。 “噗嗤。这就吓成这样了，没意思。”廖奕杰松开她的手，躺回自己的位置，双手枕在脑后，“逗你玩的，不是想知道答案么，我都还没说就要走了？想听的话乖乖躺好闭嘴。” 千月委屈地吸吸鼻子，默默将自己的轻松熊重新抱在怀里，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这个时候，外头仿佛跟他们有默契似的都静了下来。两个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聆听房外院子里沟渠里的清泉缓缓流淌而过的潺潺水声，美妙得不可言喻。 千月不禁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打起了架睡意开始涌上来的时候，廖奕杰终于开口：“我没有父母。”谁知道一开场就是这么有爆炸性的话语。 千月愣了一下神，睡意全无，想开口却被他阻止了，“想听就闭嘴。” “他们...不是死了，但也不知道活没活着，谁知道是怎样。我爷...那个老头，廖天翔一点都不肯告诉我他们的事，就对我说，死了，甚至房子里一张他们的照片都没有。所以很可笑，我到现在连自己的父母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更不允许那个房子里面的谁提起一丝一毫关于他们的事......这些，也只有管家夫人敢偷偷告诉我了。”他十分平静地说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起伏，仿佛...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千月捂着嘴，撇过头呆呆地望着窗外，心开始揪成一团，有些痛。 “我父母是自由恋爱，可是听说我母亲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好像是孤儿，廖天翔那个老封建以门不当户不对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他希望跟大公司联姻就要牺牲我父亲的幸福。当时他们已是深爱着对方，我父亲哪肯听他的，他就用尽一切手段逼我母亲离开，真的有好几次，她差点就放弃了，最后都被我父亲挽留了下来，幸好是爱得够深……” 千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她了，怀里的熊被放到了一边。她第一次知道，廖奕杰原来也可以说这么多的话，这些，应该是埋藏在他心里最深最深的故事了吧。他肯对她讲，她忽然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再那么简单了。他们……是朋友！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廖奕杰说着说着，也侧躺看着她，四目相对的同时，两双眼睛里的光芒亮了亮。尽管我们总争吵，总打闹，但这一刻，我们，只有彼此…… “后来，他们认为，只要有了孩子，只要为廖氏延续了后代，就可以不受阻挠。太天真了这个想法，天真得让我觉得...可悲之极。于是就有了我啊，廖天翔的确很高兴，可还是不松口，死活都不同意他们。并对我母亲说，只要她把孩子留下，离开，他保她后半生无忧。最终，我父母终于受不了了，为了能一直在一起，丢下我就走，留下一个还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很决绝地走了，没再回来过。十几年来，杳无音信，估计是不知道死在了哪里连个葬身之所都没有吧。”廖奕杰眼里闪烁着绝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可以说，带着怨恨与诅咒。 “不会的！”千月听完就急了，“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一定！他们……” “还听不听？闭嘴嗯？”廖奕杰有点烦躁地打断她，她果然是不懂自己的心情的吧。 “唔…对不起……”千月再次捂住自己的嘴巴，略略低了低头，有些难过。 廖奕杰咽了一下唾沫，眼神不知在看哪里，但……满目悲凉。千月看着他的眼睛，很轻易就能读出他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她光读懂这个就已经心里一紧，也很难受了。就像快乐可以渲染一样，悲伤也是可以渲染的。 她不想……不想看到廖奕杰这个样子，在她心里，他不该是这样的。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呵……”廖奕杰突然冷笑出声，脸上的表情满是嘲讽，“所以很理所当然啊，我是那个人的儿子，他欠下的债，我来还，没有什么不对，我到底在愤懑些什么？真是好笑，对吧？”他静静地看着她，很是悲哀的目光，嘴角还带着自嘲的笑。事到如今，在她面前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他真的累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真的压得他好累，他想今晚一次说个痛快。 千月咬紧下唇，粉拳也攥得越来越紧。与他对视着，那么受伤的眼神让她差点落泪。呼吸一窒，她想逃开，心底一个声音却阻止她说不可以。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忧伤，甚至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那样，看着他。 但……她的手却突然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其实说到底，廖奕杰还是没有完全宣泄出来，心里多少还是在克制着那股气儿的。以至于他红了眼眶都始终没有哭出来，尽管声音都在微微地抖，“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明明他本该是我至亲的人，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样？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棋子……？我知道公司是他白手起家辛苦打拼起来的，对他意义非凡，可难道所有亲人都比不上那个公司么？他儿子的离开让他一点悔意都没有，还是死性不改，为了跟洛氏合作，搭上洛氏这条大船，不管我愿不愿意，幸不幸福，硬是让我跟洛心妍交往！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被随意摆布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所以我跟她分手了。” “离家出走这事儿我干了十来年，一开始是想引起他的关注，但是后来，我越来越厌恶那个房子，厌恶那种一点家的气息都没有的氛围。我时时刻刻想着逃离，可还是逃不开，躲不掉，现在好了……” 他红着眼圈，直直地望着千月的眼睛，脆弱的模样显露无疑，有些哽咽地问：“是不是……特别可笑？” 千月难过地听完，见他还强撑着那些痛苦的情绪心中万分不忍，滞愣了几秒后，猛地伸出双手，倾身一把抱住了廖奕杰—— 她深吸了一下鼻子，开口，柔柔地说道：“呐，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完就好了。”她圈住他腰的手紧了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许是情不自禁，但她内心坚定地想要安慰他让他好起来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所以她又继续说：“你放心，我一定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现在，你可以哭了，哭出来吧，不要…不要一直憋在心里了，你哭出来吧……哭完了就不会，不会那么难受了……”说着说着，千月自己竟先哭了起来，因为她真的难过得不行。 怀中突然多出温软的一物，让廖奕杰愣怔了一下，一股馨香不断沁进他的鼻子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缓缓垂下眼睑，用手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人儿，蹭了蹭她柔顺冰凉的发，一滴泪终于滚落而下。 千月在他胸前呜咽着，她慢慢平息下来，轻声说起自己的过去，“其实我，我小时候自闭过一段时间……因为我mama她她……”说到mama，千月又哽咽了一下，“…等我好了以后，我就记不清她是怎么离开的了。mama那么爱我，我也好爱好爱她，可是我却记不清她怎么离开的，为什么会离开。每次梦到她醒来后，我就好想好想哭，也好想好想好想她……” 廖奕杰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他何尝不是，小时候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他的父母，却是面目模糊。他追着哭喊，可是不管怎么哭怎么喊，他们都不曾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怎么追都追不上，总是哭着哭着就醒过来了。 他们一直抱着，直达彼此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互相慰藉。千月睁着眼探起头来盯着墙，许久，忽然开口：“你恨你父母吗？” “小时候是挺狠的，恨他们让我变成别的小孩口中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过，现在似乎能理解他们一点了。” “他们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千月还是不放弃刚刚的执念，“我始终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小孩的，他们会离开是有苦衷的，就像你爷爷那样对你也是有苦衷的，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苦衷。所以，不要再恨他们了……”她发自内心，真诚地说道。 廖奕杰看着地上如水的月光，无声地抱着她，一时间没有回应，大概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好。”他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回答。却换千月没了反应，他疑惑地低下头，发现千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这么困么，都不能等他一下。但，她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还睡得这么香甜。 “这能不能证明，其实你的内心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呢？”廖奕杰这么想着，把嘴凑近在她额头上浅啾了一下。然后带着这份柔软，也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