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明朝的拆迁工程
在戎县县城主干道的西侧,有一个占地颇广、风格比较土豪金的两层酒楼,遭到了它一生中最大的厄运,一个读书人在它身上画了一个圈,圈儿里还古里古怪的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小小的动作之后,酒楼不仅干净利落的停止了全部营业,还有二三十个身形健硕、家伙事儿齐全的泥瓦工在酒楼门口蓄势待发,等到那少年书生折扇一挥,就一涌而上,大拆特拆,扬起一阵阵尘土。 这般景象,少不得吸引得周边无聊人士纷至沓来,还越聚越多,指指点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颇为热闹,围观嘛,是传统。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掌柜踉跄着东看西看,东摸西摸,时不时瞥一眼那两个指手画脚的败家子,眼神像是毒镖一样,满含着愤慨,再回头看看已然一片狼藉的酒楼,旋即一脸的心丧若死。 “少爷,林公子,老爷说你们要开酒楼来着,这……”掌柜的不得不再次核实他们的意图,是来开酒楼,还特么是来拆酒楼的啊。 “老掌柜,切莫心急,不破不立嘛……”林卓可没有心情跟一个老男人解释太多,现在可是他要大展身手的时候,想得通要干,想不通憋着也要干。 “破……要破到什么程度……”掌柜的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他也发现了自家少爷好像并不多说话,应该是这个少年说了算,追着林卓的屁股要个说法。 “嗯……大概……就破到你认不出来为止吧……”林卓随口回道,还指挥泥瓦匠把那个雕花儿的花开富贵的屏风给弄掉,太过俗艳,不是咱们食无竹的风格嘛。 “啪叽”声音随即传来,花开富贵零落成泥,林卓微微颔首,对他们的执行力很满意,老掌柜萎顿下来,似是已然不久于人世。 整整一天,酒楼都在刺耳的duangduang声和弥漫的烟尘中度过,傍晚时分,拆迁工作基本停止,一整天提心吊胆的老掌柜赶紧挣扎着站起身来,火急火燎的走到近前,想要看看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的酒楼,如今到底芳容如何? 结果是让他心碎的,富丽堂皇的酒楼,如今除了框架尚且完整,已经只剩下四白落地,雕梁画栋、掐金走银的贵气装饰都被细心地工匠们铲除得一丝儿也不剩。 “嗷……”一声,惊天动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响彻这条县城大街,老掌柜给跪了。 第二天,酒楼的大动作仍旧继续,老掌柜燃烧了生命,拄着根拐杖就站在酒楼门口儿,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两个败家子还能把这个酒楼糟蹋成什么样子。 他没有等到林卓和金凫,这两位搞破坏很在行,搞建设就只能纸上谈兵了,因此带队的是耿大力。 老掌柜正在酝酿情绪,他觉得或许他还能战斗一下。 可惜,他误会了,让人痛心疾首的破坏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今天呢,是要搞建设的。这不,人家连建筑材料都带来了。 顺着耿大力的粗手一瞧,东西还不老少,帮忙运东西的除了金凫家的家丁小二,还有哈龙、哈虎带队的几十个僰人,大家伙儿川流不息的搬着东西就就进了酒楼。 这可是一大批的竹质材料,有粗的竹筒,有细的竹篾,有参差不齐带着点儿竹叶的嫩竹,也有几窝连根带须郁郁葱葱的竹丛,进来之后,耿大力按照林卓的指示开始指挥摆放和修饰,要实现雅间儿里都是自然风到处都能看到竹子,大堂里醒目的地方都是竹子的目标。 老掌柜眼睛眨巴了下,这么摆弄一下,的确清爽了许多哈,连桌子上都铺上了打磨光滑的竹垫儿,很是清新怡人,细细一瞧,嘿,这些竹子不显眼的地方都还有一方不规则的篆书印章一样的东西,鲜红的食无竹三个字赫然入目。 咂摸咂摸嘴巴,老掌柜也不哭天抢地了,且看看再说吧。 第三天,老掌柜依旧在门口儿翘首以盼,看今天会送来什么东西,再装扮一下,可就更好了,老掌柜充满了快活的心绪。 很快就看到从街角转出的几个人,今天来的人倒是不多了,只有十来个,每人手里捧着一幅长卷,打头的还是耿大力,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面对着老早就排队看热闹的县城围观众,指挥那些家丁小厮将卷轴拉开,一幅幅画卷映入眼帘,都是很宽的长卷,能有半人高,两三米长的样子,而且主角虽然一样,都是竹子,却是各式各样,有的风姿卓然,有的在狂风中不肯低头,有的在清风中徐徐摆动枝叶,还有的在飞雪中夷然不惧,引得人群中不停的发出赞叹声。 “且慢,且慢,待我细细赏看,好笔力,好意境,好气势……”人群中冒出一些长衫文士打扮的人逐一看过去,边看边赞叹有加。 “不错不错,这幅劲竹图更见韵味……” “不然不然,这幅竹石图才更有情趣……” “咦……诸位兄台,请看落款,这许多卷轴……这许多画作,竟似一人所为……” “果然如此,戎县林卓,莫不是那红尘多可笑的林大才子……” “啊……林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家酒楼闹出偌大动静,莫不是林卓所设……” “嗯……不然,林卓家境贫寒,怎会有此财力……” “那倒也不尽然,莫不是有清漪姑娘相助……” “如此,才子佳人,倒也是一番佳话……” “……这林卓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倒是人财两得……羡煞旁人呢……” 一大群或者是穷酸或者是富了之后装酸的文士在卷轴旁边脑补了一大堆的内涵,说得那是兴高采烈,都感觉自己掌握了真相,对林卓画作的赞叹倒是一带而过,果然八卦才是人世间的唯一真谛。 “……你们干什么,且靠后,莫要污了林公子呕心沥血的画作……”斜刺里杀出一个老掌柜,双手箕张挡在卷轴前,那副护食儿的模样颇为可笑,却见老头儿转过头来,冲着耿大力呵斥连声,“你个傻大个,林公子将此重任交付与你,岂能如此玩忽,还不速速把卷轴请入楼内,好生安置,若有个损伤,你可担待不起……” 这本来就是卓哥儿交代的好不好,你才险些坏了俺们卓哥儿的大事。 但是,面对这个怒发如狂又是为卓哥儿着想的老头儿,耿大力,摊手,无语。 就在酒楼门口为林卓的卷轴高潮起伏的时候,他也未曾闲着,抖着画画都快画成鸡爪子的双手求见邓教谕,照例做了几篇制艺让老头子high上天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是食无竹即将开业,想请邓教谕前去捧场。 “你家境贫寒,何来资产置业?”邓教谕果然发问。
“多亏金百万世叔支持……”林卓把自己出知识产权和创业跟金百万合伙儿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 “也好,读书人,说来好听,若无资产以为仗恃,终究前途有限啊……”邓教谕有些感慨,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不太成功的青春期,“如此,我当得支持,我且试上一试,看能否请得县尊出面……”邓教谕是个好人啊,还自己加了码,这个在前世真是不可想象的。 告别邓教谕,林卓又去了金百万家里说了一通,金百万表示自己肯定邀请一众商界同仁赴宴,只要你们两个小子莫要丢我颜面便好。 至于县学同窗,那可是登高一呼断然毫无问题,就连赵宗琪,林卓也单独邀约了,有些事情不管实质如何,也不管结果能如何,表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到位。 你道为何这前前后后,尽是林卓一人奔波劳碌,连邀请他老爹都是林卓上门,原来金凫大少爷已然远赴叙府府城,说是请上几个花魁为自己的进军餐饮业的第一步好生热闹一下,林卓虽说无此雅好,但是也不好反对,于是乎不置可否之下,金凫兴致勃勃的启程而去。 “食无竹”的开业典礼非常热闹,嗯,应该是热闹的有点儿过了头儿。 金凫的折腾能力还是非常强大的,不仅请来了府城的几位花魁前来助兴,还把戎县的几个名气比较响亮、艳帜高张的红官人一网打尽,莺莺燕燕,煞是养眼,把场面弄得极尽香艳,偏偏文人士子还都嗜好这一口儿,县学的牲口个个都吞着口水前去搭讪,连李路那个刚刚灵魂失恋的闷sao男都在跃跃欲试。 当然,林卓先生本人,作为新鲜出炉的帅哥儿、大才子,也是他们的攻略对象。 “哎呀,林公子,你那歌儿可是写到人家心坎儿里去了……不信,你摸摸看嘛……”心坎儿?这个,您的心坎儿好像有点儿肥啊。 “……林公子有礼了,这是我家姑娘给您的……”一个娇娇怯怯的丫鬟模样的小萝莉送过来一个丝绸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一个肚兜儿,看样子,应该还是原味儿的,额,下面这么湿哒哒的不好吧。 …… “林公子,妾身乃是府城无忧阁的邀月,若是有闲暇,还请前来盘桓一二,妾身扫榻以待。”这应该是府城清倌人的画风了,嗯,很纯洁,约稿的。 从红粉阵仗中狼狈逃出,林卓又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幽怨地看着邀功请赏模样的金凫,有点儿不会了,青楼女子多点还可以,反正文人士子都特么喜欢,算是投其所好,鞭炮多点儿也就算了,热闹嘛,舞狮舞龙沸反盈天也行,民族传统嘛,但是这个和尚和道士你来我往,还有个叫不出名字的戴着面具喷火的宗教人士,这都特么什么鬼。 不过,话说回来,三年一个代沟,林大才子跟金凫这厮隔着两百多个代沟,嗯,可以理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