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探梅
因为此次遇袭，丁卯营受伤的人数不少，需要留下来修养一段时间，加上魏林和莫大宇的盛情挽留，更重要的还是杨骁他们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想找到偷袭之人的老巢来个一雪前耻，所以队伍在弘农城暂时停留了下来。 莫大宇很卖力，他几乎把手下能派得上用处的人手全都分拨了出去，只可惜出力不一定有结果，这伙黑衣人似乎人间消失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可莫大宇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丁卯营伤亡的将士报仇雪恨的，现如今别说人影了，就是一根毛都没找到，这让他十分汗颜，于是借着出外查案的理由，莫大宇一大早便又率人出了弘农城。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来。雪不大，无碍众人的出行。 一大早，魏林便已经在高夫子房前徘徊了好几次了，可愣是没敢进去。 还是小书僮人小鬼大，看似目不转睛盯着书本，眼角却已瞄到了房外的魏林，但他刚抬头想说话，就被高夫子训斥道：“好好读书，夫子我说了多少遍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此时读书是最佳之时。” 小书僮抬起头，回道：“夫子，可是我看到魏大人在房外走来走去好几遍了。” 高夫子“哦”了一下，抬起头一瞧，果然魏林还在门外不远处踱步呢，于是他吩咐小书僮道：“你去把魏大人请进来！” “是！”小书僮说完，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魏林便跟在小书僮身后走了进来。 高夫子放下手中书，问道：“魏林，是不是有事啊？” 魏林拱手道：“夫子，在下受河西郡学子所托，想请夫子到大雁山探梅。” 高夫子笑了笑，似有所动。 梅花，别具一格，越是寒冷，越是风欺雪压，梅花就开得越精神、越漂亮。梅花与松，竹合称“岁寒三友”。文人也对其也是情有独钟，视赏梅为一件雅事，高夫子自然也不例外。 魏林见高夫子似乎有些心动，连忙趁热打铁道：“大雁山梅花不敢说甲天下，但大雁梅花三绝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夫子来弘农城而不去大雁山，若是被我家宋夫子知道，恐怕是要狠狠责罚于我的。” 小书僮问道：“大雁梅花有哪三绝啊？” 魏林乐呵呵道：“大雁梅花的三绝，分别是古、广、奇。古，是中原有三大古梅，大雁梅花拥有其二；广，大雁山十里梅花，白花平铺散玉，十余里遥天映白，如飞雪漫空，天花乱出，故有‘十里梅花香雪海’之美誉；奇，其他地方的梅花都是五瓣，唯独大雁山梅花有六瓣。” 小书僮听到精彩处，转头对高夫子道：“夫子，我们就去这个大雁山吧！” 高夫子一瞪眼，“你就想着去玩吧！” 小书僮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魏林问道：“夫子，您这是答应了？” 高夫子道：“我还是要跟杨将军他们商量一下。” 魏林一听有戏，连忙点点头道：“好好……” —— 杨骁听了探梅之事后，还没来得及发言，魏林便抢先道：“此次出游，我会安排城内的精锐衙役一路护送，断不会有事的。” 杨骁看了高夫子一眼，后者点点头，于是他也只能答应了。 魏林大喜，能把西蜀大儒高夫子请出山，这足够使他在河西学子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昨晚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做了好几首诗，等下终于可以在高夫子面前一展自己的文采了。 为了高夫子的安全，魏林可是下了大功夫，他先是派了三十名的衙役准备贴身守护，只是被拒绝了，因为高夫子身旁有个徐啸虎就已经足矣了；接着魏林还想把大雁山给封锁起来，只供高夫子和众学子观赏，也直接被高夫子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给拒绝了。 —— 大雁山山脚，聚集了将近百名的学子，大的早已成家，小的胡子都还没长齐，但无论老小，全都恭敬地站在那里，只等高夫子的来临。 魏林的心已经不在满山之上含苞欲放的梅花了，他想得是高夫子这个当代鸿儒，和众多学子登高望远，诗词唱和，佳作传世，其乐融融，大雁山踏雪寻梅，又成了文坛上的一大佳事。 而身为此次的组织者，河西郡通判魏林，声名必将会更上一层楼。这对他今后的仕途，又将会加分不少。 一番寒暄和引见之后，由魏林在前头带路，高夫子紧随之后，接着是弘农城书法大家孔奕山，举人商英……众人开始了登山探梅之行。 梅以“形势”为第一，大雁山的梅花便深得此风格。梅树树皮漆黑而多糙纹，其枝虬曲苍劲嶙峋、风韵洒落，或曲如游龙，或披靡而下，多变而有规律，有一种饱经沧桑，威武不屈的阳刚之美。 周围皆被梅花环绕，置身其中宛如徜徉在花丛之中，且梅花香味清逸幽雅别具神韵，被历代文人墨客称为暗香。微风阵阵掠过梅林，犹如浸身香海，通体蕴香，“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让人难以捕捉却又时时沁人肺腑、催人欲醉。 远处不知是谁吹起了笛子，笛声悠扬，十分应景。 后头的孔奕山开始洋洋洒洒地说道：“梅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怪石着为贵。而大雁山的梅花，更是如此，人们观赏梅韵的标准，则以贵稀不贵密，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谓之‘梅韵四贵’……” 魏林心里暗自摇头，这些书上文字都有的，还在这里卖弄，尤其是还在阅书无数的高夫子面前炫耀，都不嫌丢人吗？ 于是他连忙接过话题，笑道：“古人云品梅有二十四宜，今日我们有淡云，有晓日，有薄寒，有微雪，有苍崖，有绿苔，有林间吹笛，有此七宜，可谓十分应景了。但我觉得，二十四宜还要再上一个，那便是有夫子这般的名师巨儒在身旁。”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高夫子笑道：“夫子我是绝对不相宜的，因为我这腿脚啊，平常根本就走不了这么久的路，但因为身旁有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这才让我这个老头子有了一些动力。所以这品梅第二十五宜，是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才对！” “夫子谬赞啦！” “夫子才是当之无愧！” …… 一时附和之声不断。 孔奕山道：“如此良辰美景，无酒也就罢了，岂能无诗？” 商英抢着说道：“对啊，请魏大人先起个头吧！” 后面众学子也纷纷附和。 魏林心里暗赞商英不错，知道自己才是此次探梅的主角，懂得让自己先来，至于那个孔奕山，就有那么点僭越的嫌疑。 当下魏林也不推脱，环视了一下四周，咳了一下，开始朗声念起了昨晚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的诗句。 “雪花大如席犹有傲寒梅。”魏林刚吟了一句便引得了一阵赞赏之声，他继续往下“作诗”，尤其念到那句“若无香风吹，疑是白云绕”，更是赢得了满山的喝彩之声，连高夫子也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魏林眼角一直在注意着高夫子的一举一动，眼瞧后者面露满意之色，他心中更是得意至极。 魏林吟完，便轮到举人商英，然后才是其他学子……或是洋洋洒洒作诗，或是高高兴兴对对，也会因为一字争得面红耳赤，但总体而言，气氛十分融洽，从魏林满脸的笑容便知道了。 如此吟诗作对，走走停停，大家兴致都很高涨，也都不感觉得腿酸脚疼，终于，来到了大雁山半山腰的一座亭子。 亭子就名“寻梅亭”，从亭子往下望，整片梅花林一览无遗。 孔奕山清了清喉咙，“大家都作了许多佳句了，我也来献丑一下。” 就在孔奕山说话的时候，魏林特意来到高夫子身旁，殷勤地说道：“夫子，走累了吧？到亭子里坐坐？”说罢也不等高夫子出声就去搀扶。 魏林此举可让孔奕山尴尬了，高夫子就是这群人的中心，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月亮走了，其他星星还不得跟着？ 可他已经开了头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也只有硬着头皮边走边念念下去了，也幸亏其余人还给点面子，只是零星的喝彩声实在是不乍样。 “雪花一片又一片，飞入梅花浑不见”，孔奕山念到这句的时候，突然异象发生了，临近高夫子身旁的梅花，一下子全部飞了起来。 雪花，梅花，纷纷扬扬。 一时分不清，天上落的到底是雪花，还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