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断
第四十章，“断” 东陈，紫山脚下。 在这片广袤的中原东土上，残喘着一个衰弱的王国，只得借紫山之险以拒中州。只是，这般残喘度日，又能维持几许？ 东风拂过山林，绿叶摇曳的响声如长萧独鸣般悦耳动听，却亦透着些许悲凉。晌午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射在山间小路，树影婆娑。 一行两人，行走于山径小道上。 稍有抬首，透过叶海间隙窥望天际，只觉高阳耀眼。持剑的少年人略有皱眉，旋即收回视线。再一回首，却见小狐狸踉踉跄跄，似乎又是力竭。 这已经是他们徘徊山林的第四天哩。紫山诸峰皆是草木茂盛，两位举步维艰，更是多有迷路，只可惜没有人会告知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在何处，没有人——又是一个陌生地。 为何到此？秦昆并无印象，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与叶可凡曾坠下幽深的深渊裂缝之中，待得意识清醒时已看到了新一处陌生的环境。但他们很清楚，此地与漠北必是相隔万里。不过，似乎早有经历过老子穿梭宇宙的神奇阵法之后，又一次如同转移世界般的来到新的陌生地，亦不在觉得太过惊讶。 在这样一个神奇荒诞的世界，发生任何超越地球文明认知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既然如此，与其纠结于是何原因，还不如 “你累了。”一时顿足，少年人淡声而语。 “还，还，还好……”总算赶上友人的叶可凡一把捉住秦昆的衣袖，一时间气喘嘘嘘。 自转醒之后，持剑少年人重振信念便与叶可凡再踏上茫然的前路。没有方向，亦无目的，一如身处大漠之时。或许，对于这个陌生世界毫无概念的两位异界人，所处此界何处都毫无差别。 许是行走多时，小狐狸已是不堪重负。毕竟仅是孩童的rou身，焉能如成人般久行。 “休息吧。”眼见友人已是疲倦，少年亦是不忍，如此言语。只是语调平静，恰似惜字，再无往日那般的少年朝气。所谓“老成少年”，如今或许只剩“老成”二字。 言罢，便盘坐在地，闭目休憩。 “……”叶可凡略感不安，但最终却只能乖乖坐在友人身旁，默然不语。 秦昆如此的转变，小狐狸自是尽数看在眼里。望见持剑少年如利剑一般的眼神，感受着他锋芒毕露的气场，甚至，仿佛荒谬般能听到他如剑鸣般勃动的心跳。 变化之突然，亦教人不安。 “你有心事。” “啊？！” 叶可凡尚是心绪不定，却忽听得秦昆如此一言，登时惊觉，颇显慌张。 “我能感觉到。”似乎，自“剑心”铸就后，少年人便是“心如止水”，自身平静如水之余，对于周遭的感应更是异常敏锐，哪怕友人情绪的些许波动，竟亦能有所预感，真不可谓“神奇”二字。 “没，没什么。” “……嗯。” 变了，是变了吗？ 这四天来，小狐狸清楚的感觉到，曾经那位总是调侃自己，但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坚强面对的开朗年轻人，似乎在苏醒的那一天化作记忆的印刻，消散而去。随之取代的，是如今这位面若止水，心似神剑般坚毅，却略显沉闷的少年。 因为，无论如何坚强，如何乐观，都改变不了自己弱小无能的现实。可是，即便是为了变强，难道就真的需要如此吗？对此，叶可凡实难心安。 此时此刻，身处自己一旁的秦昆，颇感陌生。 这便是所谓命运？好可怕…… “我没有变。” “……啊？！” 仍旧是在小狐狸心神不定之时，秦昆似早已看透人心般淡声细语，直教人不由一惊。 盘坐着的少年人仍是闭目，轻语着：“……我所改变的只是‘态度’，对于人生的态度。往日那般轻浮，是绝对无力保护你们的。” “……昆哥儿。” 友人们失散天涯，秦昆再亦非一行人的“领袖”，但此刻，他所肩负起的责任却远重于昔日所谓“领袖”，而这份责任催促着他褪下往日的年轻气盛。 一如前文，或许所谓“老成少年”，如今仅剩“老成”一词哩。 是了，仗剑的少年人并未改变，若说一定有关“变化”，那亦不过名作“成熟”——自少年轻浮中，褪变而出的成熟。 “……” 想到此处，叶可凡登时茅塞顿开，只是不知缘何，心中的顾虑却未曾有所减弱，仍是如此不安。 稍有犹豫之后，叶可凡压下惴惴不安的心绪，不由问道：“昆哥儿，咱们，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少年人仍是闭目，横握着手中的古剑，答道：“寻找能变强的方法。”语调，执着，坚定！ “这把剑，在告诉我，我能找到。”紧握着手中剑，秦昆对于这柄命中之剑所带来的预感，深信不疑。 “……”这么，相信一把剑吗？小狐狸默然，将不安与疑惑尽数藏在心中。 而所谓沉默，突来而至。 连行四日，吃的是山果，饮的是晨露，不说叶可凡不堪重负，即便是秦昆亦颇感疲惫，这一盘坐在地，不免多有逗留。 就在小狐狸的呼吸愈渐均匀平和之时，一对狐耳抖动，却是忽的听得一声与周遭枝叶摇曳声相比，颇显突兀的慌乱声响。 “……有东西！”秦昆竟在五感已远胜常人的叶可凡之前，听到了这轻微急促的脚步声，立时睁眼皱眉，一把拉起尚是刚刚反应的小狐妖，急身往几棵高树后退去。 待得小狐狸高高立起的耳朵，姗姗来迟的听清着急促慌乱的步调时，不由对自己这位友人万分诧异。 说时迟，那时快。 叶可凡仍是对秦昆满心诧异之际，这条山林小路之上，一片茂盛木草枝叶却忽的被拨开，生生闯进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孩童。 但见这年幼少年虽面色苍白，泪眼模糊，却满含恨意；衣着虽是褴褛，却难掩衣物只昔日之华，必非寻常人。 “！？”这是二人来到莫名转移到这片山林之后，第一个见到了人，只是，为何是如此模样？ “该死！跑……跑，不动了……”似是长途奔逃，这位突来的小少年恨声骂道，气息不稳，却亦是再难举步。孩童身躯终究是有极限。 褴褛的男孩恰是气力不接，然而，身后并不安宁。只听得几声叫骂遥遥传来，似乎近在咫尺。 “那断家的孽种跑哪去了？！”——“快找，必须斩草除根！”——“此处有人行径的痕迹，那断家余孽必在附近！” 一连对话，不过瞬息之间便判断出这褴褛少年的藏身处，惊得男孩儿面色一白，强迈几步，然脚下无力，一时间扑倒在地，好生狼狈。 只可惜，那些追逐之人却是紧追不舍，在他扑倒之时，顺着脚印踏痕，已是拨开枝叶草木，将之团团围住。 藏身于古树后窥望的两位异界人，不由一惊：“嗯？！” 难不成是所谓“江湖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