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孤独
第九十三章，孤独 “……可以……和我玩吗？“ 记忆中的公园，记忆中的同伴……以及，记忆中怯懦的自己。 “哈？”少年少女们不由一怔。但，为首的一名少年却爽朗一笑，伸出手儿抚向来者的头，说道：“嗯。” 这是羁绊的最初，美好而纯洁…… 然而，眼前一切却陡然幻灭！下一刻出现的，是一双比剑还要犀利的眼眸，其中投射着圣灵般的无情目光。 “！？” 这双眼眸，不着丝毫情感的波动，唯有冷静……不，准确的说，这是由“无情”所带来的极致理性，仿佛看穿了一切的虚假。好似倒映真实的棱镜，而“镜”中却闪着某种令人感到彻骨冰寒的异芒——“怀疑”。 ……………… “啊啊啊啊！！！？？？” 噩梦，惊醒。 “嗬……呼……呼……” 梦魇的恐惧还未散去，刺激着叶可凡此刻敏感的神经。 “……你，醒了。”蓦然，毫无起伏的声调，带起一声淡漠至极的话语。 其声，熟悉，亦分外陌生。 “嗬！？” 定眼一看，却是一如梦中所见的那双教自己心寒颤栗的锐利眼眸。而它的主人，此刻盘坐在一方案几旁，静静的品读着古书。 是了，是自己曾经的友人，秦昆。 曾经？ 是了，如今小狐狸已然难以分辨眼前这位早已无情的人，是否算得上自己的朋友？不，不，也许，这个问题应该抛向自己…… 这个男人何时踏足着圣灵无情的大道？唔，数月之前，在他服下“百世无情”的刹那。也正是那一刻起，叶可凡亦被噩梦缠身。 无情？怎样的人可称得上“无情”？ 偷偷窥望着案几旁的少年，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某个宛如圣灵般可怕的身影，此时此刻，二者今如此的神似。 无情的眼，无情的面孔，没有了痛苦悲伤，却亦……失去了欢乐。好似将人生染成洁白，白的纯粹，亦白的可怖，看似无喜无怒的脱尘圣灵，实则乃是断杀生灵的“圣剑”。 “……昆，昆哥儿。” 女孩儿低首，不敢与之平视。 如今，他的眼，无比的清明，好似已然看破一切的虚假。若是说，身为新一代无双剑客，秦昆会让生命本能的畏惧的话，那，这双眼所看破的真实却是小狐狸真真感到比死亡更为可怕的目光。 为何？ 很多时候，有些故事的开始，本身就是一个虚伪的起点，纵然其中各有缘由，但虚假，就是虚假。 “嗯。”平淡的回应，其声全无半分情感，坚毅的面孔更为丝毫神色。是淡漠，是冷漠？不，都不是，仅仅只是“无情”罢了。 果然，那株“百世无情”，那“无情的毒”，已冰封了他的心，他的一切情感。或许，正因如此，少年剑客的目光，才会这般犀利，教人难以与之平视。 亦或许，这也是叶可凡的幸运，因为，无情的人，其心，已然永远保持着理性…… 不过，即便并非如此，小狐狸亦没有了与之对视的勇气。 曾经，友人为了得到完成约定的力量，而放下了尊严以求剑紫山，那一刻，变身女孩以为，秦昆超越了遗留在自己心中的背影，得到了全新的成长。但，当他再一次为了这份羁绊为牺牲时，不但失去了作为“人”最重要的“宝物”，亦意外的看破了真相所在。 这，或许会成为这份羁绊崩裂的开始。 但是……她的心还是太过柔软。 不，不要，唯有这样的结局，小狐狸无论如何亦不肯接受。 孤独，是可怕的噩梦。 “……我，我去干活了。”没来由，女孩儿突然发觉，在这间示剑阁内，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些许多余。 “……嗯。”没有多余的话语，更无丝毫的留意，秦剑心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书简上的一字一句。 毫无情感的一声话语，似无形的壁垒，将二人原本因羁绊而相互牵引的心分隔。 隔阂，在无声无息悄然形成。 这隔阂只壁，由怀疑而起，而怀疑则源自那已然无法隐匿的“虚假”。 那么，这份虚假究竟是甚么？又为何，在秦昆看破之后，纵然不曾提及亦让叶可凡如此彷徨？ “…………” 女孩低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作罢起身；孤高的少年剑客更无言语，无情的眼眸注目着手中的竹简。 示剑阁内，一股莫名的寂静在压抑中酝酿。 倏然，小狐狸的目光瞥见案几上放置着的一柄剑，登时心下一寒。 剑？呵，自然是那柄跟随秦昆至今的大漠绣剑，“虹方”。这柄残剑，曾被岁月磨尽了锋芒，但不知为何，那斑斑锈迹还未褪去，这柄剑却散发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与无双剑客同出一辙的剑气。 绝世无双！ 原来，不单剑的主人正逐步踏向这剑道之巅，连剑的本身，亦不甘落后。 但是……这柄剑，有一天会指向自己吗？莫名的，叶可凡这般想道。 想罢，她略显孤单的身影已然离开了示剑阁。 “……” 徒留在此的，唯有这份清冷的寂静气氛。 “原来，‘无情’所得的……竟会是‘真实’……”突然，秦剑心放下手中的竹简，毫无神色的目光停留在了小狐狸离开的方向，“但，事到如今，真相真的重要吗？” 疑问的话语，却听不出疑惑的意味。也许，这只是无情的人，连困惑的情绪亦被理性吞噬了。 不过，有一点他至始至终都清楚的明白——当初一并许下约定的人，永远只有七人，亦只有这一点不会改变。 …………………… 败剑孤崖，百剑残琴。 好似为映衬此地素来的悲哀与遗憾，今日飞雪绵绵，倒别有一番凄美景象。 百剑屹立，飘零的细雪遮掩了它们满是遗憾的剑刃；古琴孤置，东陈冬季的寒意，绷断了琴弦，无力再奏当日邪魅织音的剑律。 莫名的，平添几分惨淡。 一顶孤零零的油纸伞，一位形单只影的男孩，静静的伫立在古琴旁，任由风雪打湿自己的衣裳，久久无言， “……雪？” 细雪飘零，落在男孩的手中，却悄然融化，不见了踪影。这是他平生首次出门在外感受陈国的冬季，自然，亦不会是最后一次。 说来，他又为何在此任凭风吹雪打？谁又能知晓。也许，孤单的人，只是在等待同样孤单的人。 倏然，一阵毫无节奏的铃铛脆响，搅乱了败剑孤崖的凄美诗意。 男孩一定眼，却是见得一位狐耳狐尾的女孩儿，提着一篮食盒吃力的行来，挂在耳尖的惊妖铃挡挡作响，此刻却分外刺耳，好似暗示着配戴者满是阴霾的柔弱心儿。 “……”来者默默无言，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向男孩。 男孩亦默默接过，目光在女孩的神色停置许久，却始终未曾言语。 不知何时开始，他在这个小狐妖的身上，看到了些许与自己相同的色彩，曾经她不曾有的色彩——孤单。 真正的孤单，其实并非失去了亲友，而是失去了心灵的依靠。俨然，败剑崖内，此刻身在此处的两人，都已寻找不到自己的依靠。 没来由的，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喂，”蓦然，女孩发出一声略带犹豫的话语：“……有地方休息吗？有点累了。” “嗯。” 没有过多的思量，男孩这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