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定局。
第一百五十二章，定局 邈定道人踏上北燕的白土，向着燕京步步行去。 中原北地的春天，依旧是白雪世界，银装素裹，雪月寒寒，甚是凄美。 道人心中回忆着多少年前，曾来到过这片燕云之地？唔，似乎是二十年多前，自己还是一个小道童时，随师门长辈来过。 但，邈定道人为何，会出现在中原？ 他不是应该在南方那片古老的大陆吗？未寻七彩道宗，南渡大洋，遍游南疆，期间正正花去了三年的光阴。但为何会在南疆完成师门任务后的短短时日内，竟来回到了中原，更是到达北燕之国？！ 修行人虽超脱于凡人，但终究还是“人”，日行千里的神通其实并无多少，一者是纵云飞天的秘术，一者是元婴出窍神游物外。 前者乃虽是rou身飞行，但多为不传秘术，邈定道人这般道行又怎可能习得；后者若修得道宫修为，阴阳双神皆可出窍离体，届时元婴便有飞天遁地之能。然而，元婴出窍却难长久，与rou身分离过久，元婴无所依托，最终只会烟消云散。 俨然，邈定道人绝非这两类情况。 自袖中取出那一面绣有“代天诛逆”字样的旌旗，感受这有形之物所散发无形的威势——军魂。 “天军”，乃是上古天庭统御天地的极道天兵，自有乘云踏天之能，莫说是日行千里，便是一昼夜间横跨中原南北亦非难事。 三年的路途，竟比不上天军几日云程。不免感叹昔年古天庭的赫赫天威。 然而，真正感到叹服的，还是七彩道宗之主，那位高深莫测的南疆女雷劫。竟能复原此等神术？！难道中原修行道真的没落了吗？ 一番唏嘘感慨，邈定道人收敛了杂念，喃喃自语着：“烟雨阁素来不参与争斗，此番会响应八位尊者的号召吗？” 这一路前来，路经诸多山门世家，无一例外，都在昆吾山的“许诺”下，一一响应，无一例外。 至于“许诺”？唔，不正是这所向披靡的百万天军麽… “……”不，一定会响应！我昆吾山，有此等天军，便是重建天庭亦非难事，紫山消亡已是定局，区区一帮女流，又怎敢违逆尊者之意？ 风雪依旧，但道人的心，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傲慢的雪白。 …………………… “……天军？” “嚄…你晓得吧？天地万物之间，各有其气，凡人为一气，修行人为一气，相生相克，天道有律，互不干涉。” “…啊，凡者之气，分龙气、民气、煞气、龙气为帝王之气，依附于民生之气，却凌驾其上，煞气则乃帝王兵戈之士，主杀伐，煞气冲天，难近。此三类凡气，皆乃修行人断不可沾染之物。”剑无名皱眉答道。 龙气源于民气，却超然其上，又可执掌煞气。煞气之源，则是王庭军旅。 修行人，是超脱了凡人境界的一种存在，或许在很多人，尤其是凡人看来，修行人应是求仙问道，无拘无束的仙人。 但，真相却截然不同。 所谓修行，正是天人合一，换句话说，修为愈高，便愈为天道所束缚。即便是当世修行道顶峰的诸位在世雷劫，亦不例外。 或许正因为天道有公，这凡间三气，皆乃修行“不可轻易沾染之物”。 虽然并非断言决不可沾染，但民气乃龙气根本，动则，会影响龙气，而龙气乃一国之气运，动则或牵动天下万民，如此若是陷入恶性循环，会致使天下崩乱。 而有着超凡力量的修行人，其实很容易便可搅乱其中因果，届时后果无法想象。是故修行道皆主动远离俗世，以免沾染龙气与民气。当年漠北砂门关，盘龙宫一行人亦曾告诫李元浩莫要沾染身具龙气的“漠北神物”。 至于煞气，乃龙气之兵戈，其军魂血气，乃是天敌，哪怕是一众凡人所组建的军队，若是历经征伐，凝成军魂煞气，便是修行道中道宫境界的高手，亦会轻易被其煞气压制住修为，与凡人无异。 是故，军队不单有杀伐之能，更是龙气克制修行道利器。也正是修行道不愿干涉凡尘最为关键的原因。 修行人，超脱于凡人，却受制于凡人。这正是天道的平衡。 然而，上古天庭，超越了天道规则的束缚…… “这就对了，‘天军’，便是修行道与军魂煞气的完美结合品。”西域狂人如是言语。 是了，既乃修行道超越凡人的神通，又有修行人本应无法驾驭的军魂煞气，两相结合，根本就是天下修行道的绝对天敌。 事到如今，剑无名又岂能不知故人话中之意，神色骇然，忧愁不已：“你的意思，昆吾山能铸炼天军？这……这怎么可能？” “昆吾山自然没有这等本事。”好似理所当然的语调，唯不笑一耸肩，又道：“谁知道呢？这世间奇人异事何其多也，传承了上古天庭的秘术，或许亦不奇怪。” 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还有许多隐于凡尘的绝代高人，或许有人传承了这上古仙术亦非全无可能。 但事已至此，最为关键的的是：“四弟，他知晓了吗？” “他知不知有何分别？”一声略带感慨无可苦笑，“老四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你不是最经常领教吗？” “所以，你才直接寻到我？”对此，剑无名亦是苦笑不已。 王远征，这个男人孤傲冷漠，目空一切。作为结义故友，二人又岂会不知？他听不进劝告，也不会听劝告，因为他的剑路，是勇者无畏的无双之道。 说他自负？还是说他不分轻重？又或者说，王远征本就是这样的人？ “大哥呢？为何不寻大哥？”突然，剑无名如此问道。 中天王夏世宣，不单是修行道顶峰，更有来自世俗的超然地位，与其寻找借死远遁江湖的自己，还不如去找这位“天下第一”的大哥。 “……”然而，回应是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浪人似讥讽般答道：“他眼中只有中原朝廷，何时会有我们这些结义兄弟？” 对此，剑无名亦是不免语结：“这……” 是了，中天王不单是屹立修行道的雷劫尊者，同样，更是背负着这个古老帝国的“黑暗”。正如唯不笑所言，对于中天王而言，这个帝国的稳固，才是他不忘的执念。 “说不定，他正开心的很哩，昆吾山与紫山，两败俱伤也好，还是一方覆灭也罢。对于朝廷，那可都是大喜事。” 日益膨胀的修行道，甚至在东陈出现了蚕食龙气的王氏一族，乃至是如今如日中天的中州朝廷，其中兴大业，亦有不少修行道暗中助力。 威胁。赤裸裸的危险存在。 对于任何统治者而言，这种超脱凡人的超然力量，若不再手中，便只能在适当的情况下，给予毁灭。 “老五，你还在怪大哥对二哥不念旧情吗？”倏然，剑无名如是问道。 “…………” …………………… 中州，京师。 古老的都城，古老的城墙，古老的建筑。但，不知为何，却总透着新生般的活力，似朝阳光辉耀眼。 不，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因为此刻正是月明星稀的深夜。 唔，纵是深夜，这座古城依旧是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车水马龙，南辕北辙。这座城市，正如它所在帝国中兴的过程中，渐渐恢复了数百年前曾有过的辉煌景象。商贾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士子慢行，吟诗作赋，好一番风花雪月；百姓夜逛长街，谈天说地…… 呵，端的是歌舞升平，几有盛世之感。 然而，此刻的京师城西的一处大宅——“霖江王府”——却似死一般寂静。 王府，霖江王府？ 世人皆言中天王不单乃是修行界极峰，又是天家血脉，贵为王爷，着实乃是天生贵相。但，世人却不知，霖江王，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名号，既不在皇家宗室名册，亦无圣旨钦定，既无名，亦无实。 话虽如此，但天家血脉却是不曾作假。 霖江王，是他幼时先帝为其准备的封号，但自称选择踏入修行界的那一刻起，这个显赫的称号，便成了过眼云烟。 可不知为何，这个被他抛弃的名号，最终仍旧是阴差阳错的寻到了自己。 此时此刻，一位身着雍容锦服的中年男人，在府邸的某处荷花池旁，借着明亮的月色，端详着一战潦草的字条：百万天军，意在紫山。 “…他，还是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