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崖底老囚

    九黎山脉无路崖，地势奇险，怪石崚峋，竟是没有可以行进攀越的山路，故谓之无路崖。由于地势古怪，加之相邻山峦常有异兽走动，在九黎谷中，这片区域被划为禁地，谷内之人不可乱入，若被知晓，定当责罚。

    沉池倒是不在乎责罚，他出生沉氏宗家，在谷内地位显赫，年幼之时，父母便依族命，离谷入世。从小他便是他的大哥沉枫带大，七年前，沉枫也依照族内使命，入世江湖，再未归来。从此谷内，除了与之交好的二哥外，便再无人盯着这个无拘无束的少年。他生性洒脱自在，时常无视谷内各种陈规俗举，这私入禁地的事，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这无路崖几乎无法攀登，可沉池身下的那头身形奇大的老黄牛却总是能够在这陡峰之中，稳稳的缓步攀升。那老黄牛移动缓慢，可却在短短不到数息的时间，竟已登上了无路崖顶。

    沉池拍了拍老黄牛的牛头，赞道：“老黄啊！老黄，你真是世间最绝的牛了，这缩地成寸的无上轻功，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当真是羡煞我也。你到底活了多久了啊，我记得爷爷说过，太爷爷年轻时候便是骑着你，横空出世，踏平了世外祸乱。这么算来，您老起码活了快百来年了吧？”

    老黄牛连哼几下，甚是得意的高抬牛首，牛尾飞扬。沉池笑道：“你倒是一点不像个老辈，提个当年，就得意出了这番傲样。”他翻身下牛，摸了摸老黄牛那饱经岁月风霜的粗糙牛角，道：“你去周围那些林子找你的好兄弟玩吧，待我下去探完疯老头，再一同回家。”

    老黄牛欢快的牛叫一声，奇大的身子一动，这次竟是快了起来，急奔而去，几息间便是隐没在了山林云雾之中。沉池笑着摇了摇头，“这老黄当真是毫无前辈风采啊。”话罢，他转头望了望眼前的万壑千岩，向前行走几步，走到了无路崖崖边，低头望了望崖下深涧，只见一片水雾缭绕，无法探清。此刻已是午后，这山涧间依然一片空濛，可想此峰之高，此涧之深。

    沉池不急不忙的走到崖边，低头望了眼后便是纵身从直接这万丈悬崖跃下，莫说是常人，就算是江湖上那些身怀绝顶轻功的成名高手，只怕从此处跃下的后果也定是尸骨无存。不过，空中的沉池面色不变，这种事对他来说似乎早已是轻车熟络。

    只见他在空中展开双臂，宛若一只滑翔的长鹰，即使在一片水雾的深涧中，他总能找到一块山壁上的峭岩，轻轻一点，便是卸力而又借力往涧底而去，这种轻功玄之又玄，却又逍遥无边，当真令人心驰神往。

    无路崖虽高，但沉池也不过在数息间，便是借着那些悬崖峭壁稳稳的落在了山涧之底。

    这山涧之底竟有一座宽大圆形的祭台，那祭台是一座太极阴阳阵，在祭台中间，一名满头灰白风霜，身着一袭烂袍子的高大老者，挺直坐着。他的四肢分别被四条大腿般粗细的玄黑锁链所困，在祭台的四周有六个石扣绑着锁链，另外的两条锁链竟是直接从老者的锁骨内穿rou而出，看老者锁骨之处，锁链竟是和血rou似乎已凝在一起，甚是骇人。这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被如此凄惨的囚禁崖底。

    这老者是谁？沉池从未过问，或许他心里早有答案，又或许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他只道知恩图报，在其年幼之时误落山崖，所幸被此老救下，之后开始，沉池几乎每月都会来上几次，为这涧底老囚送衣送食。

    “疯老头，我都来了，你竟还能闭目养神，莫不是这饭菜香味，不合你口？”

    那老者原在闭目养神，此刻双眼睁开，竟是有两道精光射出一般，虽然处境凄惨，看起来却是神采奕奕。望见沉池，他先是慈祥一笑，忽的又严肃说道：“还不快把吃的拿来！”发声如雷，毫无年迈之息。

    沉池嘻嘻一笑，将饭盒置于老者身前，便是端坐在老者身前不远处，望着老者不紧不慢的用餐。

    “疯老头，你授的逍遥游倒的确精妙，我这些年苦练之后，现在已能从这无路崖上直接下涧，这等身法放在江湖上是个什么档次的啊，比起那踏雪无痕，凤翔九天又如何？你给我说说呗。”沉池问道。

    “那些都是些什么破路子，岂能和我创的逍遥游相提并论？”老者不屑道，江湖上的绝顶轻功在这老者面前竟是连个身法之名都算不上，仅仅不过是野路子的程度，这若是让江湖之上那些身怀此功的侠客听见，必将刀剑出鞘，不死不休。

    沉池倒是听多了老者这些狂语，倒也不曾去质疑，他一身本事一半是谷内所学，另一半便是老者所授，对于老者的话，他倒是极为信服。沉池继续问道：“那，比之那缩地成寸的轻功又当如何？”

    老者筷子微微一顿，只是一会，便是继续夹了口饭菜入口，道：“那功夫却是能上台面，不过早已失传，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够学为己用了。”

    “是啊，人倒是没有，牛倒有一头，可惜它并不能言语，不然我真得求它教授于我。”沉池拍了拍大腿道。

    “你家那头老黄牛活的太久了，早成精了，要是能说话，怕是这九黎谷内要以此牛为尊了，哈哈哈。”老者笑道，身上的锁链也随着他的笑声，震得玲玲作响。

    “去去去，跟你说个正事。再过三月我便满十八了，一月后，是谷内的的入世试练，按照你当年的要求，三年前我未曾参加，闭剑养意。依照谷内规矩，此次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入世试练的机会，若是再不参加，我怕是真的只能在九黎这一方水池，沉寂到底了。”沉池说道，老者听及此处，眉头微皱，停下了筷子，看向沉池。

    沉池望着老者的目光，继续道：“谷内规定，成年普通族人若仍未通过入世试练，将被派去守世峰十载，方可出山。我宗家子弟，若是不能通过，此生再无机会踏出九黎半步。我家人皆在外世，我也向往江湖，必定是要去走上一遭的。我与你的三年之约临近，还望叶老按照当年之约，医好我二哥。”他平常都将老者唤做疯老头，谈及此处竟是叫了声叶老，足见此约之重。

    “你二哥沉浮天纵之才，奈何天生经脉凝塞，无法习武。按照九黎的规矩，宗家长子入世为臣，次子隐世承接族长之位，你排行老三，本该入世江湖，但若你二哥无法习武，这传宗重任怕是要落在你的肩上。”叶老叹道。

    “我二哥智才通天，从小便对我照顾有加。在武学上，他更是一看便动，虽是无法修行，却对我倾囊而受。他虽整日看似自在，但就如爱声乐之人无法听音，爱写字之人无法执笔。这种疼苦，他虽不表现，但作为手足，我又怎能不理解他的心情。我本是个向往江湖的浪子，一心做个闲云野鹤之辈。一族之长又岂是我这种没心肺之人所能承担，若我二哥能够习武，我九黎定能在他手上越发雄厚强大。”

    叶老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你且放心，我当年以答应你，若你能按住心绪，闭剑三载方才出世，我便助你二哥打通经脉，令其能够学武。你竟已然履约，老夫自然也不会厚颜爽约。只是你可知道，我定下的这个约定的目的是什么吗？”

    沉池微微一愣，道：“我虽然有过猜测，只是妄自猜想，不如不说。况且，我并不在意这些目的，若真能让我二哥命数改变，我此生不再踏出九黎又有何妨。”

    叶老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此子有此赤子之心方是难得，他二哥虽是天妒之才，但却也难及他这天命之人。”

    “沉池小儿，日后无论身在何处，望你能守住这颗赤子之心，老夫于你的约定自有老夫的用意，既然你不在意，老夫也是懒得浪费口舌。这几年来，我授你的‘寂灭意’和逍遥游，你皆有小成。你家传的‘君王意’你也已能够于‘寂灭意’开始相容，闭剑三载，剑意早已圆满。但你须知，何时出这惊世剑也是一个重要的选择，懂了吗？”也老语重心长地道。

    沉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心中自有些疑问，但是武学一途若是由他人道破，往往不及自身悟出，所以他并不打算询问于他人。

    叶老却是很满意沉池的表现，他将吃完收拾好的饭盒推向沉池身前，道：“去吧，入世之前不用再过来了。为了你二哥之事，老夫近来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准备准备。”

    沉池起身对这个如师如友的恩人作了一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