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之深处
艾逸本来打算搀扶着周雨夜，但是他还没扶多久，周雨夜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摇头笑道：“拜托，我的腿又没有断，你搀着我干嘛？” 艾逸赶紧松开了手，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当看到周雨夜肩膀上的伤时，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两人找到一辆的士，司机刚看到周雨夜肩膀上的血时吓了一跳，两人心意相通地编了个借口说是出车祸了，一下就把司机给糊弄住了。 不过司机明显是个性情中人，他在两人上车后开始责怪起艾逸：“哎，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小心，你怎么能让你女朋友受伤呢，而且还流了这么多的血，小年轻要多锻炼身体啊，下次再遇到车祸你就可以一把推开她，这是骑士精神嘛，不然让别人知道你女朋友伤了你却没事，人家会怎么看你啊？还有啊，她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啊？被小流氓打了？哎，你这样怎么让人家有安全感呢…” 司机念叨了一大堆，弄得艾逸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一来是确实对周雨夜的愧疚，二是这个司机什么都不知道就女朋友女朋友，哪有这样的，不过周雨夜似乎并没把这些话放心上，只是默默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 本来艾逸想把周雨夜送回分部进行治疗，毕竟那里的医疗技术绝非民用医院可以相比，可怎奈玄夜分部实在太远，坐落于郊外，再加上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招来玄夜的飞船，如果是乘坐一般交通工具，等他们赶到分部，周雨夜的血都要流干了，所以他们此时也只能寻求民用医院的帮助。 到了医院，艾逸赶紧一路小跑找到了外科专家，然后把周雨夜送到了手术室，现在伤势拖得越久越不利。 过了一会，手术室内走出一个医生，他问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艾逸一愣，家属？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周雨夜虽然是自己的伙伴，但毕竟非亲非故，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医生见艾逸半天不回答，不耐烦道：“她不是你女朋友嘛，就算是家属了！快在这上面签字，她的肩膀受伤很严重，你们是遇到野兽了吗？还有，她的内脏有些震伤，有少量内出血，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艾逸赶紧问道：“手术有什么风险吗？” “每次手术都会有风险，不会有百分百成功的手术，不过她受伤的地方在肩膀，不是在其他一些危险区域，所以出现风险可能性不大，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影响手臂的灵活性，这要看她的恢复力，恢复力好的话不会落下病根。”医生机械性地回答道。 艾逸心中顿时充满了懊悔，他们这类人，一旦身体落下病根或是伤残，那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艾逸在二号训练营上的教官便是如此，他曾经是一名精英战士，在任务中少了一只手，从此只能退居幕后锻炼新人，虽然这也是一份充满荣耀的工作，但他心里想必是十分不甘的。 而周雨夜又是玄夜新人中的超新星，要是因为这事留下伤病，那艾逸可真是担当不起。 艾逸紧张地在上面签了字，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以后好好弥补周雨夜，然后就是祈祷周雨夜体内的病毒能发挥超强的恢复作用，能够让她痊愈！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了，艾逸在外面急得到处乱走，没过三五分钟就念叨：“怎么还没好呢。” 艾逸看手术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想想应该给汉森打个电话，他并不是想让汉森帮他报仇，对艾逸来说，谁和他有仇，他都会亲自去报，不会央求别人，只不过周雨夜也是汉森的徒弟，身为教官有权知道徒弟受伤的事。 艾逸拨通了手机，把情况告诉了汉森，汉森赶紧开车来到了医院。 “乖徒弟呢？怎么伤的？”汉森小跑到艾逸身前急切地问道。 艾逸摸了摸鼻子，说：“被我咬的。” 汉森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惊道：“天哪，你不是说你们还没在一起嘛？亲热就算了，居然把人家咬到手术室去，你太夸张了吧？！” “靠！你乱想什么啊，我说的咬不是那个意思，是真的咬！”艾逸被汉森气得满脸通红，汉森的思维简直跟神经病一样！ “那你干嘛咬她啊？你不是得狂犬病了吧？那时我旁听警察审问青龙帮团伙时，就听他们说入侵者里有个男的，好像得狂犬病了，拿个手雷还要像疯狗一样猛吼，一开始我还不信…”汉森上下打量艾逸，眼睛挣得越来越大，大有一副信以为真的趋势。 艾逸气得满脸黑线，他知道不把事实直接说出来，估计一会会越描越黑，恐怕要直接被按在这里打狂犬病疫苗了。 艾逸缓了缓，一五一十地把所有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也包括他失去意识那段。 汉森沉默了，半晌，抬起了头，淡淡地说：“也就是说，刘省长为他儿子出气，你没忍下去，想打他，周雨夜拦住了你，还挨了他和他旁边保镖的打，然后你就失去意识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咬伤了周雨夜，对吗？” 艾逸点了点头。 “你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有什么感觉？”汉森看着艾逸的眼睛说。 艾逸的眼神有些闪躲，他遮遮掩掩地说：“失去意识了能有什么感觉啊…” 汉森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哪怕是最最微妙的感觉也告诉我，别告诉我你就是睡了一个无梦觉。” 艾逸沉默了一会，他本来不想把那个声音的事说出来，因为那个声音太过奇怪了，每次那个声音出现，他总会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杀死刘一那次是这样，这次弄伤周雨夜也是。 但是此时似乎也隐瞒不下去了，而且艾逸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种情况，再这么拖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告诉汉森会是一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艾逸说出了那个声音存在的事实。 汉森就像听一个故事一样，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他的眼中闪耀着几缕疑惑的光芒。 “教官，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那声音到底是什么？我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艾逸，有些事情你可以去探求，但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至少现在来说是这样。以后如果时机成熟，你总会知道真相，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汉森平静地说道，并没有正面回答艾逸的问题，语气中也没有一丝波澜。 “别说得跟遗嘱一样，我还想让您再教我二十年呢…”艾逸摸着鼻子嘀咕道。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只见周雨夜的肩膀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躺在一辆推送车上被送了出来，因为病毒体质强大的恢复力，周雨夜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了，脸色看起来也还不错，只是骨伤需要静养。 一个医生过来看了汉森一眼，觉得汉森脸上那三道疤太凶恶，不敢和他搭话，于是就选了相对比较温顺的艾逸，说：“患者的手术很成功，只要继续静静调养等待骨骼恢复就可以了。” 艾逸松了一口气，管它什么声音不声音呢，周雨夜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推送车把周雨夜送到了病房，这是一间最高级的单人病房，以艾逸的性格，怎么可能同意让周雨夜和其他病人呆一间房里？艾逸的这种占有欲是一直以来就有的。 艾逸握住了周雨夜柔软的小手，轻声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没事，就是好想睡觉。”周雨夜轻轻一笑。 “恩，那你快睡觉吧，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行。”艾逸赶紧点头，顺手关掉了电灯，汉森此时已经很识相地去肚子痛了。 窗外的微光照亮了周雨夜的黑瞳，犹如一颗藏在黑暗深处的宝石，她眨了眨迷人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 艾逸脸一红，不敢直视周雨夜的美眸，赶紧打岔道说：“休息吧，好好养伤。” 艾逸走到了门外，帮她关上了门，然后留下一句话：“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坐到了外面的座位上，艾逸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能有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了。 自己和刘省长的这个梁子已经结下，现在谁也调和不掉了，先不说对方肯不肯不计较自己打了他儿子，艾逸才不肯轻易放过这个伤害周雨夜的人。 而且潜意识中，艾逸已经把自己咬伤周雨夜的责任全部归咎给了刘省长。 现在最棘手的就是刘省长旁边的保镖，没想到刘省长居然有这本事，还能请到现役的特种之鹰给他当保镖，要知道，以前的一些权贵最多也就是找来退役的精英给自己服务，聘请现役这种事基本都是中央高层才能享受的待遇，这样看来，还不知道刘省长手下有多少奇人异士呢。 而且刘省长能查到艾逸调任新月小组，肯定也知道周雨夜是副组长身份，这个家伙居然连玄夜的副组长都不放在眼里，可以看出他有多么霸道和嚣张。 想到这里，艾逸捏紧了拳头，以他现在的能力去挑战刘省长明显是自不量力，虽然他很想听周雨夜的，忍一忍，但是艾逸从小就轻狂惯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当头重棍还真有点不舒服。 不过艾逸知道，假如自己不能忍，类似的事还可能发生，这也真是让人纠结的事情，再来那个可恶的特种之鹰赵军，居然那么狠，直接把周雨夜打吐血，哪天非弄死他不可！ 艾逸想得心烦意乱，干脆就不想了，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突然，一股异样的感觉传来，艾逸感觉意识开始渐渐迷糊… “就这么算了吗…” “杀…” “杀光他们…” “去报仇…” “懦夫…” 艾逸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但是远处却闪耀着一道白光，在黑暗中显得如此醒目。 遥远的白光前站着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人就是在艾逸每每失去意识时对他说话的人… 漆黑，恐惧，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同时涌上艾逸的胸口，如同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是谁？”艾逸大声叫道，眼前这个黑影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沉重了，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让艾逸这样勇敢的战士都莫名颤抖起来，仿佛正在面对一头吞噬天地的恶鬼。 “咯咯咯…”这个人影突然笑了，她的笑声很清脆动听，仿佛歌吟的天籁，但是此时，在艾逸耳中，这声轻笑听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般的恐怖音律，“连我都不认识吗？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 “有本事你出来！在这里叫嚣算什么本事！”艾逸用大叫来掩饰内心无尽的恐惧，这种面对未知的无力感，让艾逸的双手不免开始颤抖。 “为什么要害怕？我给你的力量，你为什么要害怕？”黑暗中，两团如同鬼火般的幽绿色在对方脸上突然出现，诡异的情况几乎让艾逸窒息，他的手脚也在此刻一点一点冰凉，整个人仿佛被下了定身魔法一般动弹不得。 那是…她的眼睛？ 艾逸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故意大声地叫道：“谁说我害怕了！你给过我什么力量？！我所有的力量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是吗？那你想想，你面对病毒变异体时，是谁帮了你？是我！是因为我给你的力量，你才活到了现在。” 随着交流的声如，艾逸突然感觉这个声音好熟悉…真的好熟悉，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 “闭嘴！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刘一也不会死！周雨夜也不会受伤，一切都是因为你！”艾逸颤抖地咬着牙，硬着头皮大叫着，故意把声音弄得十分响亮，如果不是这样，他实在无法压抑住心中那喷泉般涌出的恐惧… “鲜血的气息让我心旷神怡，那只不过是我收回的利息罢了，怎么样？假如你愿意合作，这股力量，我会无偿给你使用，到时候，这世上的一切，你都不用放在眼里，曾经那些打倒你，欺负你，将你踩在脚下的人，你都可以在抬手间让他们灰飞烟灭！我们一起去报仇，一起去向这个丑陋又恶心的世界报仇，怎么样？！” 这个声音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从未有过的负面情绪传入了艾逸心中，黑暗，仇恨，绝望，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这可怕的绝望与黑暗包围，侵蚀，变质，腐朽… 不知为何，艾逸此时有些无法压抑住心中那突然升起的仇恨怒火，他似乎真的被说动了，复仇？多么有魅力的词语！将世界踩在脚下，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这一刻，远处突然浮现起了一抹浓密的火红，细腻妖媚的红色如同焚烧一切的无边大火，像火焰的海洋一般汹涌起来。 妖异的鬼魅幽绿，耀眼的燃焰火红… 黑影的身上，这两种神秘的颜色交织在了一起，虽然仍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休想…”艾逸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了说出这两个字费了多少力气…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那声音突然响彻了艾逸的脑海，艾逸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而那黑影，也慢慢向艾逸走来，黑影伸出了手，缓缓摸向艾逸的脑袋。 艾逸只看到黑暗中，被那微弱的白光照应出轮廓的手离他越来越近，而它每进一寸，艾逸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啊！”艾逸惊醒过来，全身上下满是冷汗，艾逸疯狂地喘着气，贪婪地吸入那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他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黏糊糊地贴在了额头上…… 就在这时，艾逸感觉到旁边站着一个人，艾逸看了过去，苦笑道：“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