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

    “莽莽风尘江湖路，江海无情话沧桑。”习尘叹了一口气，低喃道：“人生、江湖，又是什么？江湖路茫茫，一入催我辈，岁月何处流，沧桑一回话。”他感慨，他欣慰，他即无奈，却又高兴。这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让他想痛饮一番，于是他又喝了一杯酒，酒是烈的，酒下肚，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孤旅天涯春衫薄，却把酒作英雄血。”小家伙也慢声低吟：“春夏一杯茶，秋冬饮烈酒；薄衣独行天涯冷，酒伴谁怜四季春？”

    唐乐似是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他惆怅感慨，却又热血沸腾，他举起酒杯，已不知喝了多少杯，他已经有些醉意，说话也大声起来：“我虽然是个粗人，很难明白你们说的话。但我知道，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纵酒挥刀斩人头，要么庸庸碌碌过此生。老大，我只想说，我唐胖子的选择是无悔的！”他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满脸竟是豪气干云！

    小家伙眼中露出种欣赏之意，道：“你很不错，是个男子汉，值得我敬你一杯！”他们酒倒杯干，不胜酒力的唐乐好似突然间变成了个酒鬼。

    习尘哈哈大笑，道：“无悔，无悔，英雄无悔亦无泪，胖子，老大我也敬你一杯！”于是他们又干了一杯。

    有很多人看着他们，都觉得这三人疯了，要不就是醉了。他们却很难知道，江湖浪子的心！

    习尘刚一放下酒杯，就察觉有东西自窗口往他飞来，他们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于是他伸手接住了飞来的东西。

    入手柔软，带着一丝凉意，忽有暗香飘飘，习尘一看，却见是一朵五叶红梅。梅花香，花瓣均匀分布，虽离枝头，却无衰败之相，仍旧傲然独艳。

    梅香自苦寒，却无冰雪现。

    这朵梅花代表着什么？一个人？一个组织？或者某种暗示？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地一回事。却见小家伙一偏头，悠悠道：“既来了，何妨进来一见。”他话刚落，就听嗖嗖几声，却见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三名白衣如雪的女子。

    居中一位年纪较大，满脸肃容，是个美少妇。另外两位正处豆蔻年华，如铮铮梅花，艳人夺目。

    习尘一瞧来人，惊呼出声：“冷红袖，洛天香！”但她一瞧那美丽少妇，顿时激动站起身，失声道：“花前辈！”

    那美丽少妇正是与习尘在流云宗见过一面的花飞霞。

    花飞霞脸上渐渐露出笑意，仔仔细细打量习尘一番，惊叹道：“好久不见，却不想你变了好多。不错，已不再是当时的无知少年了，我听红袖天香常提起你，都夸赞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习尘听的面露古怪，他看着两女，却见两女不停躲闪着目光，隐约看见那白玉般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习尘拱手笑道：“晚辈惭愧，竟不想得两位姑娘如此看重。”他顿了顿，接着道：“花前辈，却不知此番突兀到来究竟有何事呢？”

    花飞霞想了想，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习尘怔了怔，看了看小家伙与唐乐，便即点头应允。

    他们包下一间包间，一进门花飞霞便说道：“我这次来找你有两件事。”

    习尘问道：“哪两件事？”

    花飞霞道：“第一，关于御灵扇的事，听闻你在武尊遗迹中得到武尊亲赐的御灵扇，不知是与否？”

    习尘他没有犹豫，点头称是，他在得到御灵扇之时，就已打算此扇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花飞霞目中露出种期待之意，她瞧着习尘道：“可否给我一看？”

    习尘道：“这本就是你们的东西，自然是可以的。”他手一翻，御灵扇出现，流溢彩霞氤氲，她的扇子递给花飞霞，花飞霞接过，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应声道：“没错，果然是我们圣宫的宝物。”

    习尘笑道：“这本就是你们的东西。”

    花飞霞瞧着他，道：“你认主了？”

    习尘道：“嗯。”

    花飞霞道：“既然认主了，那便是你的。”她竟把御灵扇递给习尘。

    习尘一愕，道：“前辈，你这是……”他本以为花飞霞会手下此扇，毕竟这是她们的东西，却不想花飞霞会归还于他，他非但不觉得惊喜，反而更加疑惑不解。

    花飞霞笑道：“你先收下，听我说另一件事。”

    于是习尘把扇子收了下来。

    花飞霞顿了顿，缓缓道：“第二件事，就是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习尘又一怔，道：“跟你们走？去哪？”

    花飞霞道：“自然是去我们雪域圣地。”

    习尘想了想，道：“前辈，恕我直言，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花飞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习尘道：“却不能现在就说么？”

    花飞霞被问的愣住，她本以为习尘是个知趣之人，却不想他竟追根问底，他犹豫了下，说道：“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会去？”

    习尘道：“我只想知道我需要去做些什么，你们总不会是千里到此就为了请我去喝茶的吧？”

    花飞霞听后又好气又好笑，很快，她便沉下脸，似是思索，似是抉择，良久后才长长舒口气，悠悠道：“你可见过自己的母亲？”

    这是一句对大多数人来说的病语，试想有谁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但，孤儿没有，习尘也没有。

    他是鬼皇重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如今他代替了原主人习尘，却从记忆中找不到关于原主人生身母亲的关系。

    谈何见过？

    习尘不可思议的瞧着花飞霞，诧声道：“前辈这是何意？”

    花飞霞道：“你从小就没见过你的母亲，更不知道她是谁。”

    习尘点头道：“正是，前辈突然提及此事，是不是你认识我的母亲？”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锐利瞧着花飞霞，花飞霞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才一字一字道：“没错，我非但知道你的母亲，且还与她有很大的关系。”

    习尘身子忽然晃了晃，瞪着花飞霞，道：“那么，我母亲是谁？她是不是在你们雪域圣地？”

    花飞霞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说到这，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你母亲，她是我的世界，也是个不一样的女人，她背负一段沉重的使命，也就是这段使命，才让她与你母子相离。她本是我们雪域圣地的第一百代圣女，自她十八岁开始就被选为圣女，一旦选为圣女，便终生不得踏出圣地半步，也从此再无自由。可当时年轻的她不甘被禁制在冰冷的圣宫里，于是她成为圣女的一年之后，便偷偷逃了出来，那时她才十九岁，对外界本来就懵懂的她竟一路逃到了雪云国，期间还不停躲开圣宫之人的追踪，好在你母亲拥有圣女的能力，竟一路顺利避开了圣宫的人。但人力有时穷，她在经历了外界的残酷，经历了人情的冷暖。她疲惫，不知往何处去，她饥饿，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吃的，她怕回去会被圣宫之人处罚，她后悔。在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快要坚持不下时，却被你父亲沿途所救。后来他们两情相悦，并结婚生下了你，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还是被圣宫的人查到了天罚城，她们要把你娘带回去处罚，但你娘刚有了你，怎能舍得离开，于是苦苦哀求。圣宫长老见你娘决心不走，便用年幼的你来威胁你娘，你娘万般无奈之下，才跟她们离开。至于你先天资质不好，也是圣宫之人暗中下手，这事就连你爹也不知道。”花飞霞酸涩的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娘是个可怜之人，她本以为终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我在流云宗时认识了你，我把此事偷偷告诉她，她便求我让我带你去见她一面。习尘，你现在愿意跟我去见她了吧？”

    习尘眼中有泪，不是他自己的泪，而是这具身体原主人对母亲残留的一丝情感触发的。

    习尘就是习尘，鬼皇习尘也就是原习尘，他已经承认，所以他心痛。他也很想流泪，很想痛哭一场，但他没有，因为他母亲还在，还在等着他。

    但这一切在花飞霞看来是觉得习尘被说到痛处而流泪了。

    习尘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低沉沙哑：“我娘在等我？”

    花飞霞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差点就忍不住眼角湿润，但她还是没有，她道：“是的，她终生不能走出圣宫，所以你得去见她一面，让她看看，她自己的孩子。”

    习尘点头道：“好，我去！”

    花飞霞道：“现在就去。”

    习尘道：“先不急，我先安排一下，明日你来找我。”

    花飞霞点头道：“那好，明日相见于此。”她走出包间，与冷红袖洛天香一道离开。

    习尘还站在包间内，回味花飞霞刚才所说的话；竟不想他那神秘的母亲竟是雪域圣地的圣女，由于不甘被禁制自由而逃离圣地，危难时刻他父亲就了她母亲，便生下了他。

    自己对母亲有着模糊的记忆时，母亲便不得不离开她。

    这是多么悲哀多么无奈多么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