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 重返西凉7

    我侧首仔细去看，他回转手腕，唰的一声，将青色的长剑刺入面前厚厚的沙土——那一剑拔出时，清澈的泉水居然随之涌出，如同晶莹透明的喷泉，洒落在万年干涸的沙漠上！

    我心下大惊。

    青色的剑，长不过三尺——而这三尺之剑，居然能刺穿万尺深地底流淌的泉脉？

    那绝对不是普通术法所能具有的力量……魏无忌，他的功力是不是和师父一样高深莫测，不相上下？否则师父何以要忌惮他至突破九劫，才能胜于他呢。

    “你如今虽然还有仙骨，却已没有了仙力，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想喝水，直接跟我说。”

    水一波波地涌出来，平地里忽然间就凝聚了一个浅浅的池塘，碧水一圈圈荡漾开来，映着远处的篝火，倒映着天上无数的星辰。枯死的胡杨树的根部，就在水底纵横交错，织出美丽的花纹。

    那样奇异的景色，让我一时间宛如置身梦境。

    我将手伸入水里，甘泉入口，清凉纯净的感觉瞬间遍布四肢百骸，透入心神。

    然后，宛如明珠去尘、白璧重光，光洁的肌肤一寸一寸地被碧水洗出，恢复了平日的白皙。

    “等明日，我就为你易容。你如今这个样貌，还不能出现在敦煌城里，不然所有人都会想你是人还是鬼，以免引起混乱，也免得引起中天的注意。”

    我不明所以：“那我该如何让我三哥知道阿墨还活着呢？”

    他道：“等你们彼此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可以看到你真实的面容。”

    原来如此，这样也好，我点了点头。

    第一缕曙光照射在金色的沙子上时，我醒了过来。

    身上披着紫色的衣衫，柔软簇新，衣衫上点缀着细碎的紫色晶石，璀璨夺目，在晨曦中宛如天边朝霞般绚丽，竟似非人间所有。我有些诧异地拢紧了衣服，发现居然好像是比着自己身量裁出来的一般，无处不合身。

    是魏无忌给我幻化出的衣服么？确实，穿上这件衣服看上去还像个西域姑娘。

    我再起身跪到水边去看，自己的面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易容了。一张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舞姬的脸，即使是师父如今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我了。

    四顾张望，魏无忌在远处给骆驼喂水，黄沙还是这样无边无际地蔓延，极远处的山焕发出火焰般跳跃的光，山下一座偌大的城邦，就是我的故国西凉了。

    驼铃叮当，摇响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

    远处，商队的人加上驮马和骆驼，绵延了足有一里远，驼铃与马铃交汇，踏出冗长古老的曲调。

    太阳升得略高时到达城门口，魏无忌常年往来各地，守门的军士都知道他是西域大光明宫的统领，没消几句话便搬开戟架放行，连跟在他身边的我，穿着紫袍罩着面纱，就这样蒙混着，居然也顺顺利利进城了。

    我本来还担心以他这样被众人所知的面孔会不会引起中天的注意，但好在他千面千影，在几百个人面前就有几百种不同的样貌，即使想抓他，谁也说不出他长相的共同点来，心下便安心很多了。只怕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在我面前展现出的样子也不是真实的样子吧。

    哼，一个从头到脚都虚假至极的人，如何让人去相信他还有真心呢？

    不多想，进城后便是一番与荒凉大漠不一样的景象，敦煌城熟悉的样貌再次落入我眼底，街市上胡人小贩往来频繁，舞姬们在酒肆中轻歌曼舞，一切都保持着我曾经最后一次见到它的样子，如今回首往事，只觉得恍然如梦。

    铜驼街尽头。襄王的府第当然是整个敦煌城中除了王宫之外最奢华的建筑，黄墙黛瓦，门庭宽阔，但碍于禁卫森严，只能远观。那曾是三哥还没有成为西凉王之前的居所，小时候我还能在里面玩耍，如今却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了。

    “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吧。”魏无忌取下障面，指了指前方坊市后的龙门客栈道。

    “好。”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