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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悖论

    据说,总武高过往的学生会会长选举并没有如此高的曝光率与这样煞有介事的公开演讲与投票,这些模式都是这几年学生会内部改革所讨论的议程,只不过今年恰巧付诸实施了。

    其实之前的只是列出名单然后进行投票的方式更加容易进行cao纵,也更容易让领袖气质美那么突出的人成为会长——我指的绝对不是现在坐在主席台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的城廻会长。

    当然,巧合的是,这一次的选举,两位候选人也都不是那种特别有领袖气质的类型,雪之下就不说了,一色虽然很有个人魅力,但是要把她和一个领袖联系在一起,着实有些困难。当然,选学生会长不是选将军,领导力很重要,展示自己的能力与决心更加重要。

    首先发言的一色正在接受台下的同学们的提问——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不温不火的问题,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来这种选举凑热闹才是最关键的,至于提问,这是其他人干的事。

    “如果都是这样的问题,我觉得我都不需要准备。”雪之下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一瞬间,她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那个自信的睥睨众人的雪之下雪乃。

    “主要是我们这边没有对一色做针对性打击,待会儿我要扮演你的托质疑你,这时候再质疑一色不大合适。”

    “一般来说,这时候还应该再安排几个人去攻击竞争对手的吧?”

    “咳咳,我们这不是人手紧缺嘛!”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总武高,我的朋友真的不算多——能够数出来的几个不是和一色有着密切的关系,就是那种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够堂堂正正地攻击一色的类型,看来以后在嘲笑雪之下没有朋友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自己。

    “不过,”雪之下轻哼了一声,“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情况都还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不是吗?”

    “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没问题了。”

    “话说回来,由比滨,”不知道是不是还是面临这种阵仗有些胆怯,雪之下的语气变得舒缓了起来,“学生会长选举结束之后,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结束了吧?”

    “按照计划是这样的。”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些不好意思地捻了一下长发的前段,她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如果我邀请你进学生会,你会拒绝吗?”

    “基本上是会拒绝的。”

    “果然如此吗?”

    “——不过看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吧?”鬼使神差地,我加了这么一句话,大概是不忍心让必输的雪之下变得更加沮丧?

    不过,这样的安慰其实并没有意义。

    “所以,要看什么情况,你才会接受呢?”

    给了希望就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我早就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轮到你发言了,雪之下。”所以,我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可不会允许你逃避这个问题的呢!”浅浅地抿嘴笑了笑,自信地转过身去,“演讲结束之后,你还是得回答的。”

    即使是依赖着其他人,但是,只要给她展现的机会,就能展现出让人叹为观止的能力——这就是雪之下雪乃。

    那种自信,真的让人觉得,这个女生,完全不需要改变。

    就这样毁掉她对我的信任,真的可以吗?

    “喂,雪之下——”

    “现在不用回答了,待会儿回来也是一样的。”然而,她就这样拒绝了我的呼唤。

    这应该是她很长一段时间来唯一的一次拒绝我。

    ——也是最不应该的一次拒绝。

    你这也是让我别无选择呢,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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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之下的演讲风格是比较沉稳的那种。我们两人共同完成的演讲稿追求的风格也是逻辑紧密的丝丝相扣的风格。从雪之下本人对学生会的认识,对总武高学生概况的认识,最后是重点的社团改革与学生利益的改革,“改变”是她的演讲的主题。虽说施政纲领总是被许多人讥笑为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空谈,但是,雪之下雪乃本人之前的表现,外加她沉稳的发言,还是能够给人一种信服感的。

    至少,台下的那些之前还是有些嘻嘻哈哈的听众们,脸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这就是她的演说成功的表现。

    我相信,即使不求助于我,只靠她本人的实力,她也可以做到这些,而且那时候,我要干涉起来可能还更加困难。结果,恰恰是因为我的介入,让我可以在她的纲领中埋下炸药,这可真的是很讽刺啊!

    “那么,接下来,是提问的时间。”台上主持的学生会成员说道。

    我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不过,雪之下没有选择我。

    这也是我们之前商量的结果,第一个发言就让我上场,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大概不痛不痒地回答了另外三个人的问题之后,雪之下的目光终于投到了我的身上。

    “雪之下前辈,您好,我是一年级的由比滨和也,针对您刚才的‘为了弱者的利益’,我有问题想问。”

    “嗯,没问题,由比滨学弟。”

    “前辈所说的,‘为了弱者的利益’,是不是意味着,前辈成为学生会会长之后,将要对那些拥有更多的社团经费的,甚至是和学校董事会有直接关系的社团以及组织开刀呢?”

    ——首先,彻底明确雪之下的倾向,让她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

    “据我的了解,学校里的确有些社团存在经费浪费的情况,把这些多余的社团经费用在那些经费不足的社团身上,这对于那些之前难以维系的小社团来说很重要。”雪之下皱了皱眉头,回答道,这当然不是我们两人之前约好的问题,但是,这也在她能够应对的范围之内。不过,我已经发现了她眼神中的困惑和一丝提醒。

    “我当然是相信前辈的这种想法是好的,那么我想知道的是,雪之下前辈如何去了解那些小社团的要求呢?”

    “如果你知道的话,我本人就是一个小社团的社长,深知小社团维持的不易。所以,我会和所有社团的社长进行完善的沟通和交流,以得到最好的结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雪之下前辈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雪之下的手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她也终于意识到,现在我做的,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约定的范畴。

    “同样作为文化祭事情的执行委员,我知道雪之下前辈的工作风格——恕我直言,我认为,前辈的工作风格是那种大权独揽的风格,刚刚结束完演讲的一色同学,包括许多学生会的前辈给雪之下前辈提出的意见,前辈都没有答应,不是吗?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是,我很难想象,雪之下前辈会是那种愿意倾听弱者的声音的人。”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雪之下几次想要开口打断我,但是也许是因为觉得打断我不礼貌影响自己的形象,也许也是因为她找不到合适的打断我的机会,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继续发言。

    “前辈是二年级的国际班的学生,按照我们的普通班的人的说法,雪之下前辈是所谓的‘精英’,而精英,是否真正地能够理解所谓的弱势的同学,广大的同学,弱者的想法,我也不是很肯定。或者说,理解弱者的想法,只是前辈的一厢情愿呢?”

    这就是雪之下的最大的问题——要为弱者发声,身份认同是很重要的,也就是说,弱者只会相信同为弱者的人。即使所谓的贵族,所谓的知识分子多么努力地想为弱者献身,但是他们终究是“来自上层的人”,出现问题时,底层的人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些人的背叛。出身就是原罪,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如果我说,我是你所指的‘精英’人群中的叛逆者呢?”雪之下努力地咬着牙,用自己最后的坚持,做着对我的反驳。

    “那么,前辈,请你告诉我,你做过任何的背叛你的‘精英群体’的事吗?或者,我换一个问题,你是始终,站在我们弱势群体的这一方吗?”

    绝对的正确,这是雪之下的第二个硬伤——她是一个公正的仲裁者,所以,过去的她,都是以不偏不倚的面貌出现的,文化祭时,她并没有让大社团占到便宜,但是相对的,她也没有完全地偏向小社团。而公正是不够的,“弱者的守护者”,并不意味着是“公正的守护者”,而是意味着,要无条件地,站在弱势的那一方——即使弱势的那一方是无理的。所以,当一直以公正的态度示人的雪之下想要表达出往某一方面倾斜的倾向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她不适合任何的极端的倾向。

    精英出生,不偏不倚,真正适合雪之下的是仲裁者,而不是具体的某一部分人的利益的维护者。

    我利用选举的这个圈套,强迫她进行了站队。但是,在站完队之后,她会发现,她所想要代表的那些人,不认同她,她所抛弃的那些人,憎恨她,这才是真正的进退维谷。

    对于我的最后一个问题,雪之下迟迟没有回答,聪慧如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了。

    她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溢出的不理解,仅有的那些悲伤,被她很努力地克制了下去。

    有些不知所措的学生会成员终于出面,制止了我的发言,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即使还有一些对雪之下抱有希望的人,但是,在竞选人被台下的质疑者驳倒的当下,结果已经可以想象了。

    我坐了下来,按了按太阳xue。

    雪之下的那种有些绝望的眼神还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我是为了拯救她,所以毁灭她的。

    我相信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为了让结果变得更好,我明明是为了让大家都变得更好,最后我在做的,却是持续不断地,对所有人的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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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卷快完结了,和也已经快发现问题了,再倒一块多米诺骨牌,让所有人都崩盘的时候就可以收尾了。最后一卷一个坑一个坑地填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