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新年前夕（三）
一行人聚在总部的大厅中，做着假日前的道别。 新年就要来临，即使是这个特别的部门，也在队长的要求下，会放一个很长的假期。按他老人家的说法，除非事件特别紧急，否则所有需要处理的任务都押到年后再执行。而这个假期，也是几乎全年无休，需要随时待命的众人，唯一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时间。 与普通人回家时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同，众人几乎都是轻装上阵。就连要出国的李幺，也只是随意地背了一个背包，简单地装上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看起来更像是去野餐，而非是要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家。 “小幺，你真的不回老家一趟吗？”郑思远有些关心地问道。 “没关系啦。”李幺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反正我家那两个一天到晚忙得要死的爹妈也不回来过年，既然这样，我回不回去也没差吧。况且，我对于篠崎那家伙竟然会被那个叫什么‘妲己’的无名之辈打败，可是好奇得很呐。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日本好好问问他，将来如果跟弑神者的人再发生冲突的话，很可能会跟妲己碰到吧，这次我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到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真的是这样吗？”张言揶揄地笑着，“我看你根本就是为了去见河西那个小丫头吧？我说小幺啊，有句话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知不知道？哎，你书读得那么少，一定没听过吧，怪不得，怪不得。” 心中真实所想被拆穿，还被惨无人道的吐槽，开不起玩笑的男人恼羞成怒地大吼了道：“少罗嗦，死胖子！” “哈哈，别不好意思，河西那小丫头不错，我支持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有些进展哟！”余子谦也笑着加入了讨伐李幺的队伍。 李幺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老处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着，瞥了叶旻一眼。这个动作吓得余子谦心中一跳，也心虚地偷瞄了叶旻一下，见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成功反击到余子谦，李幺心情大好，道：“没功夫跟你们瞎扯，我走了。对了，这里就先给大家拜个早年吧。”说罢，一拱手，大笑出门而去。 见李幺离去，张言牵着林逸清的手，左右望了望后，对王虎说道：“大师，小幺一走，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和子谦，就好像都是本地的人了嘛。” 王虎笑道：“是啊，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还要赶好远的路，真是有些羡慕啊。”虽不知道张言为何会提起这个，但他知道一定会有下文。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咱们累了一点，但这个城市都快逛腻了，一天到晚待在这里也无聊，回去转换一下心情也是好的。”果然，只见张言眼珠一转，对叶旻笑道：“小旻，你好像很少出门旅游吧？反正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过年也太无聊，不如趁这个机会跟子谦一起去他的老家玩玩？” 原来张言饶了半天就是为了给余子谦创造机会。事出突然，余子谦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呼吸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旻。 “我要去，我也要去！”叶旻还未答话，李莎莎已经抢先叫了出来：“余大哥你老家在哪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罗诚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他从小到大都没外出旅行过，现在存款不少，也该时候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了。况且，跟组织里的人一起旅行，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哇，算我一个，我也要去！”郭小竹在一旁附和，同时望向方文：“小黑哥，我们也去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方文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喂喂！”张言敲了李莎莎的头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在问小旻呢，你们来这儿捣什么乱！” 痛叫一声，李莎莎躲到了林逸清的身后，捂着被打到的地方，撅着嘴委屈地说道：“人家也想去，难道不可以吗？干嘛打人！” 张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问题是，小旻一个人无牵无挂，你们呢？你们家里的人允许你们大过年的还往外跑吗？怎么都要先陪家里人吃完年夜饭吧。” 李莎莎想了想，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道：“也是哦。” 张言暗舒一口气，笑道：“所以啊，你们就换个时间再去吧。怎么样，小旻，跟子谦一起走吧？我马上帮你订机票，就当散散心。”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有阴谋。 却没想到一直低头看书的叶旻头也不抬地冷冷答道：“不去。” 张言无奈地摇摇头，向余子谦丢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余子谦强笑道：“不想去就算了。对了，你们几个，如果想来我那里玩的话，等过了年就来吧。反正假期很长，到时候我一定带你们好好玩个痛快。” “真的吗？”李莎莎睁大了眼睛，见余子谦点头，她大声欢呼道：“太好啦！”随后她跟郭小竹兴奋地将未来的行程都讨论了个遍。 “我说，你们到底走是不走？”队长猛地开口，吓了众人一跳。“要走就赶紧走，别他娘磨磨唧唧的。老子最看不惯这种分别的场面了。”只见队长黑着一张脸，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队长话刚说完，刘先生就微笑接口道：“他的意思是，让你们早去早回，要不然他会想你们的。” 队长老脸一红，怒道：“要你乱解释！” 众人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 见众人大笑，队长更怒，骂道：“滚，滚，滚！全部给我赶快滚！”说着，将众人都赶出了大门。然而刘先生的声音却从门里清晰地飘了出来：“你们记得早点回来啊，要不这老头儿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怪可怜的。” 队长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叫道：“别听他的，老子他妈才不在乎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老子一个人过得很好！” 众人毫不在意，嬉笑着越走越远。却听身后远远地传来一个老人洪亮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 “喂，你们这帮兔崽子，都给老子注意安全……还有，早去早回啊！” 相视一笑，众人心中都有些暖暖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已经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只在飞机上呆了两个多小时，余子谦就回到了老家，再加上他本就是轻装出行，只觉得这一趟回程的旅行轻松无比。只是他没想到，下了飞机，苦难才刚刚开始。 在寒风中一直等了快一个小时，余子谦才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又经历了几个小时令人想哭的堵车后，他终于在晚上六点回到了家。 推开门，余子谦跳进家中，张开双臂，激动地大叫道：“我回来啦！”但是，预想之中父母惊喜的拥抱并没有出现。 此时，余父余母正在吃晚饭。突然看见儿子出现在眼前，两人齐齐楞了一下。 “是我，我回来啦！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吗？”余子谦笑嘻嘻地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仿佛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两人终于回过了神来。余父一推眼镜，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余子谦哭笑不得地反问道：“老爹，什么叫我怎么‘就’回来了？好像我回来得太早了一样。” “不是你回来得太早了，而是你回来之前为什么不先说一声？好嘛，你看现在，我根本就没有做你的饭，你现在吃什么？”余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门口，朝外望了望，发现没有人，就顺带将门关上，并说道：“而且，你也不带个女朋友回来。” “有没搞错，老妈！当年好像是你一直嘱咐我，不能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的吧？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余子谦立马叫屈。 “这能一样吗？”余母翻了个白眼。“那时候你才几岁？现在几岁了？你都二十七了，不对，过完这个年就二十八了，我能不着急吗？你还记得你以前的那些个同学吗？上次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行了行了，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我都快饿死了。哎呀，看看老妈今天做了什么菜？好久没尝到老妈的手艺，可馋死我了。”余子谦连忙告饶，跑到餐桌旁，故意做出一副馋嘴的模样。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只做了这点菜。哎，你就将就吃吧，我去冰箱看看还能不能做点什么其他的菜。”虽然这样说着，但听到儿子想念自己的手艺，余母的脸还是笑开了花。 “不要紧，老妈的手艺我信得过，就是随便炒个鸡蛋都好吃到不行！”余子谦为了引开余母的注意力，立即抛下尊严，大声地拍起马屁来。 “就你嘴甜。”轻易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马屁识破，可是余母仍然很受用，乐呵呵地钻进了厨房。 成功将余母引开，余子谦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余父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严肃，心中失笑不已。 吃过晚饭，余母开始收拾，而余父则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斗看电视。余子谦正想去帮母亲的忙，却被余父唤了过去。 “坐。”余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在父亲面前，余子谦可不敢那么放肆，听话地坐了下来，活像个乖宝宝。 坐下之后，余父并未说话，而是自顾自地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父亲的侧脸，余子谦不禁有些失神。 或许因为是大学教授的关系，父亲在余子谦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但余子谦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父亲那隐藏在严厉外表下的关爱。他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父亲抱着他，坐在摇椅上说故事的情景；在他因为捣蛋而被母亲罚站时，父亲偷偷塞到他手中的几块糖果；在他玩音乐荒废了学业后，被老师将父亲请到学校时，父亲意外的支持。 而此时，不知从何时开始，父亲的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双鬓开始斑白，就连一直挺拔的身体，也微不可查地佝偻了起来。这一切，都让余子谦心下莫名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同时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这时，余父终于把头转了过来，说道：“你那拯救世界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雷组成年成员的对外身份，乃是国家安全部门中的一员，也就是‘特别事件清理小队’。当然，这只是一个对外身份罢了，职位虽高，却没什么实际的权利。只有当面对任务时，才有资格请求其他机关的全力配合。 拯救世界，是余子谦当初毕业后，拒绝父亲安排的工作时开玩笑般说出的豪言壮语，没想到余父至今仍然记得。 “还不错，只是最近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让人有点烦。不过没办法，要是世界上没了我们，恐怕早就乱起来了呀，所以我们也只好认命地继续跟坏人斗智斗勇喽。”余子谦笑嘻嘻地回答，没个正经。想必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其实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说，你脸色这么不对，是真的受伤了？”仿佛没看到儿子不正经的样子，余父严肃地问道。 被父亲冷不丁地一问，余子谦差点吓得跳了起来，连忙哈哈一笑，装作镇定地说道：“老爹，你真是太幽默了。没想到我说我要拯救世界，你也信？哈哈哈哈。我只是有点感冒罢了，哪会受什么伤？难道我是被妖怪咬了一口吗？” “那样最好。”余父包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以后记得，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 “什么安全？都给你说了，我这是感冒而已啦，关安全什么事？呃……”见父亲还在盯着自己，余子谦只好改口道：“好啦好啦，我会注意安全的。真是的，老爹你还真是爱开玩笑，感冒而已，哪需要注意什么安全……”在父亲灼灼的目光下，余子谦越说越小声。 叹了口气，余父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但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我说的话，你虽然现在答应了，但未必会听进去，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希望你记住，父母不在身边，没人可以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否则我们即使跟你分隔两地，也是会担心的，知道了吗？” 看着父亲担忧的目光，余子谦心中一暖，认真地说道：“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吧。” 这时，余母已经将碗筷清洗完毕，走了过来。余父轻轻挥手，道：“去吧。对了，别让你妈看出来，别让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