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病房（上）
“这件事你实在不便多问。”梅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那好吧。”舒乔说，“反正等到那姑娘醒来的时候，她会需要校方给出一个说法。等到那时候梅森先生你便会发现，应付一个因为受伤和挫折而情绪激动的女人，比应付我这个‘无知’的可怜虫要困难得多了。” 他特地把“无知”这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让梅森明白即使是什么也不说，他也能搜寻蛛丝马迹自己猜到。 与其等他自己去查证，还不如现在就透露一些真相，反而能少些麻烦呢。 “臭小子，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哎，混口饭吃嘛。”舒乔笑嘻嘻地说，“本能使然。” “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关小黑屋？” “当然，梅森先生有这个权力。”舒乔耸肩，“不过施尼茨勒先生不是还需要我帮他盯着几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吗？” 梅森这才想起来，原来在这臭小子身上还有一个任务的。都怪他一向油腔滑调，弄得梅森都忘了自己原来和他是上下级，而不是朋友了。 “你不去当特工简直是浪费人才。”梅森只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事先说好，走出这个房间后，我不希望你的脑子里再记起什么。假如让我发现今天说过的话被校门外哪间理发店里的什么混混一字不差地又再吐出来，我绝对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保密。你明白了？” “明白了。”舒乔坐直身子，神情严肃地点了下头。 得到了他的保证，梅森终于谈起了克里斯蒂娜的事。 “这事有些蹊跷。根据鉴定部的同事们的意见，这件事有可能是那帮疯子们的杰作。”他说。 舒乔有些惊讶：“地下抵抗组织？” “嗯。”梅森点点头。 “可是克里斯蒂娜看起来不像是和他们结过仇啊。”舒乔追问道。 “这可未必。难道你不知道她原先是军部情报部门的？在那种地方工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听到这里舒乔心中终于豁然开朗。是了，原来她是情报部门的人，怪不得身上总是透露着一股他有些熟悉的刻意呢。童年时他也曾接受老爷子关于鉴别情报人员的训练，因此对此有所了解。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无关乎技巧，就好像摸惯了真钞的人手指一捻就能发现假钞一样。 是的，舒乔之所以表现出对克里斯蒂娜这么关心，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姑娘有意思，而是因为他需要借梅森的口，知道克里斯蒂娜的真实身份。 对于这个刻意接近自己的性感女人，他的警惕一刻也不曾有过松懈，哪怕是今晚和尤金大战时也一样。 不过也正好是因为有餐厅顶撞贝里席准尉的事在先，使得梅森一点也没怀疑地就相信了他对克里斯蒂娜的别有用心，是出于一个男人对异性的追求了。 “这么说她入学走的是特殊渠道？她出过外勤任务咯？”舒乔继续问道。 “当然，次数还不少。”梅森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老实说，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关是我所了解到的九死一生的任务，就不止两三次。也许这也是校方为什么会那么看重她的原因吧，她可是本届新生之中，少数能担任校内职务的学生。” “当然，你也是其中之一。”他补充说。 “我很荣幸自己能跟这样优秀的人相提并论。”舒乔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就算瞎子都能看出他其实一点感激都欠奉。 “那么克里斯蒂娜之所以会受到袭击，是跟她之前的情报工作有关了？” “这只是猜测。鉴定部门的同事已经在查证，但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其中的关联，这就始终都是猜测。毕竟那帮疯狗做事的方法谁也看不懂，这你是知道的。”梅森说。 自从鹰派上位以来，地下抵抗组织行事一向以残暴疯狂著称，也难怪梅森会给出这样的评价了。 “出了这样的事，居然只让鉴定部门来接手？校方领导们在想什么啊？”舒乔不客气地批评道。 梅森瞪起眼，有些不悦地说：“不然呢？” “当然应该通报军方和宪兵队啊。”舒乔貌似天真地说。 “然后呢？等驻守部队开进来接管主校区的警卫任务，宪兵队再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让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浑水摸鱼？要真到那时候，恐怕就不只是一件小小的袭击事件那么简单了，整个第一军校——不，甚至是整个阿纳森城都会因此大乱。” 然后泛亚地区的局势也会更加混乱，舒乔在心中补充道。 局势越混乱对他越有利，只要逃过一开始的清洗，接下来各方势力斗得越欢，便越没有精力来顾及他这样的“小虾米”。身处于第一军校之中，他将会是最安全的。当然这也只能想想罢了，刚才的无知言论只是他的稍微试探罢了。第一军校的领导们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而军方的公关部门也不是吃素的。 另外，联想到第一军校这么多年来一向保持的中立立场，校方领导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低下头说：“是我见解太幼稚了，抱歉。” “没什么，等以后经历得多了你便会看明白了。年轻人总是会做出一些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敢想的事。”梅森居然破天荒地宽慰起他来。 “这算是一种夸奖吗？”舒乔问。 梅森认真地想了一下，摇头说：“我想不是。” “那你这样说不是让我更不好受吗？” 梅森：“……” “算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克里斯蒂娜吧。”舒乔说，“我应该怎么跟她提起这件事好呢？” “你什么都不必说。” “是吗？你要我在她问起的时候，摇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这样吗？” “是的。你不但什么都不必说，而且你什么都不能说。”梅森的神情重又变得严肃起来，“等到她的伤势完全恢复，我们会对她进行暂时性的隔离审查，在这之前你最好不要跟她过多接触，以免给自己找上麻烦。” “这是把她列入名单的意思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这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星期？一个月？”梅森学着他的样子耸了下肩膀，“也许到真相水落石出吧。”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查的。”舒乔认真地为克里斯蒂娜辩驳道，“她也是受害者。” “那也是一个有嫌疑的受害者。现在已经不是190年（注1）了，间谍事件后地下抵抗组织居然还有能力向第一军校进行浸透，而且还在餐厅里安置了一个固定机关，甚至我们现在还没找出他们突破监视的手段，这已经足够引起高层的重视了。这时候克里斯蒂娜不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地下抵抗组织袭击的目标，她就得继续接受调查，这是没得商量的事。” “因此你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让什么不该说的话从自己的嘴里漏出去。‘咬住你嘴里的刀子’（注2），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给予你的忠告。” 梅森最后说完这一段话，摆了摆手示意舒乔可以出去了。舒乔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站起身来敬了个礼，随即转身离开了病房。 ………… 注1：星历190年。即所谓间谍事件发生的那一年。地下抵抗组织当时向人类社会的各个行政机构及军事基地派出大量间谍。 注2：流传于军队中的一句话，意思是“保守秘密，不要让不该说出的话伤害了自己”；梅森用这句双关语警告舒乔要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