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残明 第九十二章：舍弃
猛地推开门，密阁里安静得可怕。 姜海阔原本云淡风清的神色猛然闪过锐利与迫人锋芒。 如同霞光般的灵力汇聚为一口长剑，劈向迎面而来的气流，不过，他显然多心了。没有任何攻击袭来。 他神色冰冷而且带着一丝怒火，他没有想到肖寒儿居然嚣张而且愚蠢到直接下手，他虽然觉察到肖寒儿的异样，仔细觉察，发现密阁禁制掩藏下肖启豪已经死亡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往肖寒儿被人控制方面想。毕竟肖寒儿与他不和很久了，肖启豪出言不逊，让肖寒儿暴怒杀人这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前例的。 但他看到肖启豪的面容时，他却不得不皱了皱眉头。肖启豪的面容书写这恐惧与惊疑，他身上唯有一处伤口，但下手之狠让姜海阔不由侧目。生机能被断裂得这样干净的手法，他出道多年当真很少见到。 这时，门外的其他两人也进来了。看到里面的场面都是大震。他们没有姜海阔那种提前感知到肖启豪已经死亡的能力，对于肖启豪的情分与愤怒让他们难以置信，他们看着姜海阔，他们习惯听从与姜海阔的主见。 但姜海阔的视线却从肖启豪身上移开了，即使是轻逸如他此时脸上也蓦然变得凝重和沉思，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去了一丝平日的飘逸但攀上了一份稳重睿智。 ”後亭”两个字工工整整的刻在桌子上。是肖寒儿的字迹，他见过。但这两个字忽然让他感到事情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想起肖寒儿回头诡异一笑，那份笑容里，冰冷，嘲讽，虽然很灿烂，却让人感到澈骨冰寒，姜海阔忽然感到心里一寒，这绝对不是肖寒儿的表情！ 後亭？後亭！姜海阔猛然色变，只有锺长老所居林边有一座亭叫後亭，那里平日冷清之极，唯有肖锺才偶尔到附近一游，肖寒儿明显是在约见，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後亭，立刻找肖族长，说肖寒儿出事，迅速来找我。”姜海阔开口，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空余下一个洒脱残影。 姜海阔感到事情很棘手，肖寒儿，暂且姜海阔先这么称呼吧，事情都是先前测算好得，然后一气呵成，等到姜海阔有所察觉，就已经陷入了被动。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後亭。 肖锺眼里的迷茫散了，但他现在完全被肖寒儿辣手废掉了。他现在甚至不如一个平凡的老者，而且，他周围的空间还被禁锢了。 肖寒儿漫不经心地抚弄手中的短剑，明如秋水，就是适才杀手肖启豪的那一把。 肖锺发现自己的情况后神色悲凉里又有一种愤恨压抑后的平静：“你不是人族，我想想没有任何秘法可以蛊惑我，这只可能是天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混入肖族想要干什么？” 肖寒儿眼里蓦然闪过一点涩然，但接着却更加冰冷，但她却轻柔地笑了：“锺长老，到了这个时候何必聊一些没有必要的问题呢” “我只是很好奇你居然没有动手杀人。”肖锺面无表情地说，看不出他的情感。 肖寒儿笑着回答：“因为我在等人，他来之前，我不会杀你。” “你在等海阔。”肖锺声音嘶哑地说。 肖寒儿看了看肖锺，并没有否认。 良久，肖寒儿忽然莫名地开口问道：“锺长老，我有一事不明请请教一下。姜海阔的背景身份恐怕并不太好，鼎盛的肖族为什么会主动给姜海阔提供条件，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一点血脉关系，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你们肖族还没有崇高到这个地步。” 肖锺的目光望向肖寒儿，眼里竟然一时露出一点沉吟，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一份内部的交易，涉及很复杂，不过姜海阔号召天下与过往姜家断绝关联。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名声，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多么光彩，所以没有细致搜集情报一般也很难知晓。” “多谢指点，”肖寒儿眼里寒芒闪烁，看来这整件事应该有不少内幕。不过没有关系，参与这些的人会被他一个个挖出来，锉骨扬灰。 “就前些年，他的两个弟弟也死于一场魔族袭击里了。所以他现在除了肖族还有一个老死不往来的堂姐没有其他亲人了，不过也好，至少不容易被外务所动，可以全力冲击巅峰。”肖锺继续说完。 “魔族袭击，”肖寒儿脸上的笑容蓦然转成了冷笑，“终于换了一个理由，不是背叛魔族当场击毙了。” 肖锺隐约看出了一丝端疑，而肖寒儿，她没有兴致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隐藏，亦或者是多废心神。 气氛有隐隐陷入了沉默，但肖锺显然不喜爱这种沉默，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死局了，幸存机率渺茫，原本他活了这么多年大抵也是够了，可惜越活到最后，人总是越发不甘的。肖锺又开口了，不过他的话有着试探与引导。可惜肖寒儿却忽视了一切言论，只是盘弄手中的短剑。 “你或许和海阔有一些仇怨，但这个时间的仇怨何等之多，特别是海阔基本上有足够潜力攀登巅峰的情况下，坚持所谓仇怨就不是明智的行为了。这也是权衡利弊。” “我想这或许和海阔的私事有关，但人族与其他种族相争，上古以来如此，大家呀，仇怨一代代积攒下来就难得说清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你终究是斗不过整个肖族乃至人族的。你这样只会让你陷入追杀之中，虽然这个女娃子的躯体对你没有意义，你的本尊总不会离得太远，你应当很清楚你最后的境地……”肖锺平静的剖析着厉害，可惜他不清楚，真正控制肖寒儿的东西就在她识海之内，万易不仅谈不上附近，反正有界壁之隔。 终于，肖寒儿动了一下。肖锺原本以为肖寒儿有所触动，心里暗自冷笑得意。但看到肖寒儿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双眼刺骨的冷漠，以他的心志经验都感到内心近乎被绝望与森寒吞没。 “天下亡我，我就灭尽这个世间，世间毁灭了，因它滋生的一切痛苦就会磨灭。你的话，再多也不过繁文空谈。”肖寒儿轻轻地说，“另外，你已经该走了。” 剑光闪烁，如此凄美，缥缈，迷茫，幽寂，宛若错杂时空的一场梦。 “住手！”姜海阔看到剑光下肖锺因为事出突然而惶急的面容。这一生，死在肖锺手里的人难计其数，无数次生死之间。不过今日没有例外了。就在姜海阔眼前，他化成血雾，神魂俱灭。 肖寒儿把握的时间太好了。姜海阔亲眼看到肖锺惨死，但是又无法出手相救。 不过姜海阔一击却已经到了肖寒儿身上，肖寒儿因为杀死肖锺没有时间避开了，毕竟对于姜海阔这个级别的修行者，数百米也不过一步距离。 但肖寒儿却行同鬼魅一般身形微微一侧，姜海阔的攻击看起来就如同肖寒儿不存在而直接穿过了一般。这时，姜海阔眼前剑光闪烁，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姜海阔眼里竟然迷茫了少许。但很短暂，着毕竟只是剑光带起的幻影，但这或许百一呼吸内，短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削去了他一小拙头发。姜海阔脸色微变，猛然后退。後亭里的草木建筑都是没有施加过禁制的，在姜海阔猛然一退荡出的余波了，这些纷纷折灭，磨除。 姜海阔又抬起头，他的眼里是警惕与凝重。肖寒儿适才近乎没有用多少修为，仅仅凭借一百锋锐的灵器和诡秘的招式心幻就让姜海阔险些败亡，虽然占据了一点奇袭的威势。其实少量法则和几丝心幻之力已经是万易在肖寒儿这里能够调动的极限了 然而姜海阔却看到肖寒儿没用一丝戒备一般地立在亭中，随意而闲暇，露出笑容。唯有空气中未曾散逸的血腥还有她眼里的澈骨冷漠让这幅画面变得诡异万分。 而接着，肖寒儿的笑容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样凋零，她的眼里蓦然泛起幽蓝色和银色，不过又随即消散，好像从未存在过。她就这样倒了下去，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姜海阔，他这时忽然感到了周围空气散漫的神魂碎片。他脸上大变，手握住腰间一块黑色的玉佩，然后他的指骨隐隐发白。 黑色的玉佩，就是他对于气息超常感应的根源，但借助玉佩，他也感到肖寒儿此时已经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姜海阔呆立在亭边。两个算得上是他身边接触很多，甚至对他照顾称道颇多的肖锺也这样离去了。如果当真是因为战斗而死，倒也无妨，可是这种不能理解，不明不白的死亡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很久，他听到脚步声，不多，但略有些杂。当其他人看到这个场面也都愣住了。 “姜贤侄，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人问道。 姜海阔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低沉：“我要见肖族长。” 问话那人原本还想再问几句，但是看到姜海阔的神色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速速离开了。” 姜海阔又一次望向後亭。肖锺死时的血雾已经散去很多了，唯有一具肖寒儿的尸体，面朝天，眼神无神，似乎在质问苍天。 谁知沉浮曲折事，看尽生死别离时。 几许愁绪风卷去，千转长梦雨破归。 天本无情何以情，途既难竟自难竟。 可叹手足怨已生，世事蹉跎已难了！ [注：此诗作者随笔而作，大致是早先年多读梁羽生之作，不必寻找。华繁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