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傅珠发怒
梧州的元夕节果真名不虚传。城中有三条交叉的大道,将满月形状的内城划分成六块,便有了六条大街。 这六条大街两侧皆悬着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花灯。便是冯老太君在洛京生活那么多年,也没见过梧州这样匠心独运的花灯。 “老夫人,您说那河里的花灯怎么沾水不湿呢?”铃铛一手扶着老太君,一手指向内城河里躺着的一条白篷船灯。 船灯随微风轻轻摇曳,横陈在水中格外有枫桥夜泊的韵味。旁边台阶上还立着一个光的艄公灯。艄公身子是用竹篾跟灯笼纸扎出来的,眼睛眉毛是拿笔画上去的。这一人一舟相映成趣,将河面照得莹莹生辉。 冯老太君看着艄公也觉新鲜,两下来回瞅了瞅道:“那扁舟估计是用的油纸伞的纸,不然怎能放进水里。这个艄公就用的平日那种灯笼纸。” 老太君跟铃铛拾阶而上,指着桥畔各种花灯看得津津有味,身后跟着不怎么说话的崔嬷嬷。 冯轩急于到前头去,开口道:“姑祖母,我们先去猜灯谜了。六条街上都有灯,您就慢慢逛,晚些还是在这个桥头会合。您看这样可好?” 傅珠一听赶紧道:“娘,珠儿也去前头。” 至于前头有什么他不清楚,他反正跟着冯轩冯悠就对了。 老太君无奈地摇了下头,“去吧去吧,我老婆子不碍着你们年轻人。” 元夕的灯谜会设在内城河那头的“水月楼”中。这水榭原本只是个灰瓦粉墙的小亭子,几十年来屡经修缮,不仅加盖了二层,两旁还添了飘台跟两座小亭,变成如今赏月赏灯的名胜之地。 坐镇灯谜会的是梧州两位书院山长,多少士子挥毫百篇但求他们能指点一二,却少有达成心愿者。今夜却是一年一度的天赐良机,只要进了“灯谜会三甲”,便有机会能一睹两位先生的风采。 桥上越来越sao动,往“水月楼”奔涌过去的人流愈汹涌。冯轩感到脚面快被人踩碎了,扭头一看,珠二叔跟冯悠正被后边一堆人拼命推搡。 “诸位不要挤,不要挤。大家是去猜灯谜,不是抢粮食。若是最后弄出些踩踏事故,两位山长怕是会拂袖而去了。” 冯轩的话提醒了这些世子。踩踏事故过去是生过的,一死就是一串,的确惨不忍睹。 人流涌动得慢了些。 “就是,即便先挤过去,那最后三个灯谜想必也猜不中。奉劝诸位,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了。” 这人的话虽难听,说的却是实话。三甲总共就三人,何况还不分男女,哪有那么轻易能得。何况,去年的灯谜状元就是余家七小姐,人家直接将最后三个灯谜一锅端了。 余家七小姐在梧州算是声名在外,只是这盛名是好是坏,真不好说。 梧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多少知道一些,余家七小姐,闺名余婉莹,冰雪聪明,深受太后喜爱。头几年太后还将她接入福寿宫住了许久,似乎有意让她入宫伴圣。只是不知道为何,三年多前皇上中秋选秀,她却并未露面,更别说展示才艺了。 那时京中对这位余七小姐便有了些议论。说起来这议论是从蒙家传播开的。 蒙家同余家是姻亲,蒙家二房的小姐跟余婉莹常有来往。平日余家人都说余婉莹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蒙家二房的夫人自然常将她挂在嘴边夸赞。听得多了,小姐们自然暗地里有些不服气。不过,余家是大腿,蒙家小姐也不至于明着说三道四。 偏偏余婉莹打着选秀的名头进宫,最后却连选秀台子都没上,这不得不让人质疑,她是不是根本就徒有虚名。梧州哪家姑娘不会琴棋书画这些,若是随便学上一段就敢称精通,真的会让人笑掉大牙。 选秀不成,从洛京回了梧州后的余婉莹便深居简出了。余家同外人说起,也矢口否认余七小姐是进宫参加选秀,只说是太后思乡心切,她是陪伴太后去了。 不过,余婉莹至今也无媒人上门说亲,年届十八犹待字闺中。实在是因为梧州乃江南文脉所在,最是重视伦常。这余七小姐论辈分,算是皇上的侄女,余家却还将她送进宫,这样的做派实在叫梧州世家不齿。即便她门第高,那些清流世家也不愿沾上去。
而梧州的小姐们之所以对这灯谜会蜂拥而至,也是想趁机瞧瞧颇负盛名的余婉莹,究竟生得何种模样。 从对面那条路上走来一波女子,为的戴着面纱,姿态袅袅,看样子也是往“水月楼”去。 “快看,那个是不是余七小姐?” “都说余七小姐国色天香,一定就是她了。”傅珠身后传来一声附和。 人群再次汹涌起来。男人天性喜追逐女子,尤其是貌美的女子,更让人心痒难耐。 这回就不是冯轩三两句话能劝阻得了的,他的脚不知已被多少人蹂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傅珠身后频频传来强大的挤压之感,这让他万般不适。心火一起,他忍不住提气一跳,踩着那几人的肩膀往人流反方向飞去。 这样的轻功看得桥上之人均忘了眨眼。所有人原地驻足,人流恢复秩序,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 傅珠落到一个清静角落,望着莫名其妙的人群,觉着很没意思。那头能有什么宝贝,人都要挤死了,还不如回去陪娘看花灯呢。 傅珠正要转身,忽然眼前一黑,被人用个黑袋子套住了头。傅珠急得胡乱挥动双手。他明明睁眼了,却看不见光亮,胸口又憋闷,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以前挖地道的画面。 那个女人总是笑着对他说,“鼠儿,快挖,挖完这一段就可以吃饭了。” 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拼命刨土。刨完土才能回到石室,石室里有火火,有火火就是白天。 “打,给我打死他。敢跟老子抢女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余隐穿着一件短打家丁服,用食指狠狠蹭了下鼻子,一脸嚣张跋扈。 粗木棒轮番朝傅珠身上脸上腿上砸下来,他浑身疼,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