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思量

    “也罢，黑暗当中，有个导盲犬，也实属不错。·”白一眼的同时，拉住了他的手。

    华阳见状，脸上霎时乐开了花，那叫一个甜蜜蜜。

    “小道，你们俩当着本王的面在这打情骂俏，是把本王当空气？还是虐我们这些单身狗呢？”楚江王此刻的模样，极接地气，宛若凡间那些大龄男青年一般无二。

    “那您就去找散逸仙人，与他配成一对，到时候，绝迹没有被虐的份，只有虐人的份。”自觉自己提出了一个良好的建议。

    殊不料，楚江王勃然大怒，“小道，给本王闭嘴，本王与散逸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说地好似谁很乐意管你们之间那些破事？”我回敬了一声，撇了撇嘴。

    此时，眼前突地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洁白无瑕的一片世界。

    这……这天杀的大冰窖，好冷，只唿了口气，便吞云吐雾般。

    睫毛立时便挂满了冰凌，耷拉下来，挡住了人的视线。伸手一抹，冰凌粘着睫毛，差点给拔掉。

    该死的，无可奈何，只能捂住双眼，让睫毛之上的冰棱渐渐化掉，压根不敢张口唿气。

    得亏有这定寒珠在手，若不然，只怕早已被冻成冰块。

    不，不能说是冰窖，这是一个冰封的世界，冰山肆意生长，长进天际，冰天一色，寒气逼人。

    看看脚下，突然感觉自己渺小的像个冰渣渣。若是放在人世间，好想摸摸这纯净水晶一般的寒冰，然而，在这里，是万万碰不得的，绝迹不能被这种美丽的外表所迷惑，但凡一碰，就得被冻结在上面，若想下去，只能撕去被冻住的那层皮。

    数以不计的鬼，赤着身子，像冰疙瘩一样粘的到处都是……

    准确来论，与其说他们是粘地到处都是，倒不如说，他们是被鬼差钉地到处都是。

    只见那二十数位鬼差，一手里头，俱都拿着一个大钉子，长约四五寸。另一手里，俱都拿着一只锤子，长约一尺有余。见着鬼，拿起钉锤，就往鬼身上钉去。

    但凡被钉中的鬼，嘴里都会发出嗷嗷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道凡间有十大酷刑，不曾想，这阴间的刑罚，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惨重。

    浑身上下，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并非害怕，而是地厉害。

    华阳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将我的手，紧紧攥在了他的手心里，并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平心静气！”

    前世因，今世报。这世间的凡人，若是知晓他们死后会受到这般生死不如的大罪，不知是否活着的时候能够收敛一些、本分一些呢？

    楚江王这一落地，很快便有一位鬼差迎了上来，嘴里巴结道：“大王，大王，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从他的穿着来判断，与其他鬼差显然不同，想来，应是这群鬼差的老大。

    从他的话语来判断，素日里，皆都是那位曹判代替楚江王视察。

    楚江王端起了架子，瞥都未曾瞥那名鬼差，“把那个叫小鬼的，给本王带过来，本王有话要问他。看·”

    鬼差听闻到小鬼这个名字之后，面色大变，随即，故作镇静。“大王，您怕是搞错了吧，咱这冰山地狱里头，并未有一个叫小鬼的。”

    “什么？你说什么？并未有个叫小鬼的？”楚江王眼眸一变，转而看向华阳，“

    小道，你们说的那个精灵叫什么名字，是叫小鬼吗？还是本王记错了？这般特殊的名字，应该是不会记错的啊！也罢，生死薄拿来，本王自己查阅。”

    不待他人答复，楚江王这等自问自答、喃喃自语的行为，倒属奇特至极。

    “回大王的话，确实没有一个叫小鬼的。”鬼差答复的同时，眼神不断闪烁。

    显而易见，当时与雷震子一起合谋小鬼一事的，除了曹判，还有这位鬼差。

    鬼差很快将生死薄递上，同时，早已有眼尖手快的其他鬼差，不知从何处搬了两把凳子过来，一把搬到了楚江王的身后，另一把，则搬到了轮转王的身后。

    话说，这是看我与华阳是外来者，歧视我们么？拍马屁、献殷勤，也不该采取如此等级明显的方式吧？

    正待破口大骂几句，见着一名鬼差，火速在我身旁放了一张椅子，另一名鬼差，在华阳身旁放了一张同样的椅子。

    这两张椅子，与那两张凳子相较，全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实乃凤凰与麻雀的察觉。

    这还差不多，算这些鬼差会办事。

    半晌之后，楚江王合上了手中的册子，再次看向了华阳，“小道，你们确定那谁的名字是叫小鬼吗？本王细细翻阅了一遍，并未瞧见那小鬼的名字。”

    蓦然想起，小鬼这个名字，是小雷所起，至于他原本是否有名字，原本的名字又叫什么，还当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查阅一下天庭琼花宫的记录，时间为二十三日前，或是二十四日前。相信那两日之内，来到幽冥地府者，并不多。”华阳出语提醒道，“小鬼，可能只是他的小名而已，至于别的，我们亦是一无所知。”

    原本以为，华阳会知晓此事，看来，他或许亦是同样并未关注。

    “你说你们这些凡人，办事就不能靠谱一些吗？”楚江王连连叹息了几声，“也罢，本王就再翻翻，有关琼花宫的记录是吗？二十三日和二十四日之前是吗？二十三日前没有记录，二十四日前倒有，不过唯有一个，叫胡曜。那便不用排除，就是这胡曜了。速速将胡曜给本王带上来！”合上册子，楚江王继续端着他那副王者的架子。

    方才知晓，原来小鬼的名字，是叫胡曜。曜乃明亮的意思，倒是个好名字。

    小鬼乃是精灵，算不得有父母，也不晓得，这个大名，是哪路仙神帮他所起？

    小鬼一直生活在琼花宫里头，那想来，定然是琼花仙子，或者百花仙子当中其一的杰作。

    悄声问了身旁的轮转王一句，“这楚江王，平日里，也是这般神神叨叨么？”我这心中，实则有种天雷滚滚与亮瞎眼的感觉。

    “非也，非也，并不如此。”轮转王小声答着，朝楚江王看了一眼，“他可是出了名的傲娇，本王与他一起共事百年，还从未见过他说这般多的话语。”

    “您此言的意思，是想表明，怪我们咯，怪我们使得楚江王发生突变，有了异常？”我不置可否，对轮转王的答复，提出了疑问。

    此时，传来楚江王的声音：“小道，小道，你有话，就不能亲自问本王吗？何须拐弯抹角问他者呢？”

    “我若问您，您会答复么？”边问边诧异，这楚江此刻的模样，岂有半分傲娇在里头？

    “你们不就觉得本王异常，不就对此感到好奇吗？本王告诉你们，这六界当中的每位生灵，他的性格都是复杂多变，都是具有多面性的。所谓的大善人，只是由于他惯常的表现都是善的一面，并非就意味着他没有恶念，没有恶行存在。同样，所谓傲娇的人，只是由于他惯常的表现都是傲娇的一面，而他傲娇的同时，亦有亲近的一面，……”

    楚江王彻底开启话痨模式，长篇大论，天方夜谭，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据闻，唐玄奘就是个话痨，斗战胜佛因为不堪忍受他的叨唠，后来落下了偏头风的毛病，但凡每每只要一听到唐玄奘的唠叨，就头痛剧烈、肝肠寸断、满地打滚。

    可见，这有形的武器厉害，这无形的武器，更属厉害。

    唠叨虽则唠叨，但不得不承认，楚江王确乎道出了一条真理。

    从轮转王那副讶然的模样来看，这楚江王往日里，多半果真是个闷葫芦，这一打开话匣子，着实令他有种惊吓连连、招架不住的意味。

    华阳倒惬意，双手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初见冰山地狱，感觉极度不好，别看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一直在忐忑不安。

    结果，被楚江王这一唠叨，这一闹，原本的压抑，奇迹般地减弱了好几分。

    期间，众鬼的惨叫声，仍是不绝于耳。

    楚江王与轮转王，许是见惯了类似的情景，早已麻木，全然并无任何反应。至于华阳，虽有恻隐之心，但整体来看，还算是颇为淡然的。

    若论最不淡定，绝迹当属我无疑。

    非我尚未见足世面，也非我有着一颗玉石心，实乃突然之间，产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觉得芸芸众生，既渺小，又卑微。

    天有天条，地有地规，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六界当中的每一界，俱都有自己的法规法条。可最终，这世间的所有生灵，却都要受到天帝的管理。

    换而言之，天帝的意志，代表这世间的一切意志。

    我等芸芸众生，所有的举动，只怕像舞台上的戏文一般，任由那些仙神，任由天帝观赏。

    普通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岂能满足他们的乐趣，这地狱当中的情景，才是新奇所在。

    一时之间，走马观花一般，思绪万千。

    华阳许是察觉到了我有分神的趋向，急忙用千里隔音传道：“坏丫头，莫要胡思乱想，这冰山地狱的事情，自有酆都北阴大帝管辖，不是你我所能干涉到的。”

    华阳所言，一字不差，即便心中再有恻隐之心，即便再想伸出胳膊管辖，可遗憾的是，胳膊不够长，压根无法触摸不及。

    既然爱莫能助，那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只有干巴巴地等着，外加，听楚江王继续发表他那高谈阔论。

    “小道，你在听本王讲话吗？在听吗？本王同你讲啊，其实本王并不傲娇，只是外界有所曲解罢了，本王其实很平易近人的，本王……”

    楚江王不止不傲娇，还极具幽默细胞，还是个逗比。

    这六界若是举行个什么逗比大赛，楚江王绝迹榜上有名。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逗比，不仅是位美男子，还富有自知之明，“小道，你不回话，是觉得本王很荒唐，很可笑吗？本王同你讲话，那是你的荣幸，是你该烧高香的福祉。”

    怎么感觉，楚江王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华阳身上，联想到他断袖的传闻，进而推测到，这位好男风的阎王，该不会是看上了华阳，对华阳有了爱慕之心，这才想尽各种办法与华阳搭讪？

    事实的真相，**不会离十。

    再看华阳，他的目光，大多时候呈放空状态，既不回答楚江王的提问，自个亦不提出问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此机会，倒不妨亦看看好戏。

    话说，这鬼差领命已有片刻，为何迟迟不见上前回禀。

    少顷，只见两名鬼差，终于押着一位少年走上前来。

    只屑一眼，便笃定那少年正是小鬼无疑。

    从外形来看，约莫相当于凡间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清瘦，皮肤白皙，面容干净，身高七尺有余，八尺不到，身上着一件黑色的衣裳，衣裳的布料，介于麻布和丝绸之间，非凡间所有，乃地狱所特有。

    是个俊秀的少年，可惜的是，眼眸里的神色，不复轮回镜当时所看到那般清澈与明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念俱灰一般的死寂。

    冰山地狱里头受刑的鬼，俱都是赤着身子，有些，则用几块破布掩住身体的害羞部位，并无一鬼身上有完好无损的衣裳。

    从小鬼的打扮来看，将他带过来的鬼差，显然是花了心思，并且，花了时间在上头的。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小鬼原本一直低着头，突然之间，抬头朝四周扫视了一眼，看到我后，眼神勐然一变，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开两位鬼差的手，冲到我的身前，跪身在地，双手抱住我的大腿，死死不肯松开，嘴里求饶着，眼里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来。

    如此出其不意的举动，令人着实措手不及，不止我惊呆了，楚江王与轮转王，俱都有几分惊呆。

    “这掌管冰山地狱的，可是那边坐着的那位楚江王，你求我，我能帮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