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心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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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们三个如今这幅模样,绝迹属于扔在人海当中无法辨识出来的那种,也不晓得他们从何处看出了不同来。·这即便是拍马屁,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出来。也罢,岂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呢? 施明怔了半晌,待反应上来,一副有所悟的姿态,“原是三位真人,在京师时,时常能听到天师和几位真人降妖的事迹,对您们几位的大神通,那是相当佩服至极的。圣上一直对天师和诸位赞誉有加,说诸位乃是当今的活神仙。没想到施明竟有遇到诸位活神仙的一日,真是何其有幸呐!” 一介武夫,竟然能说出此等文绉绉的话语,不得不令人惊叹。为了防止他继续说下去,赶紧就此制止去,“行喽,你也别夸了,此等话语,我早已听到耳朵长茧。还是说说正事吧,快带我们到那三颗神树前去瞧瞧。”既然问题是出在那三颗荔枝树上,那自然得追根溯源,去源泉所在看,才能知晓真正的端倪所在。 施明倒不含煳,族长自然更不敢含煳,带领着族人,前方带路起来。路上,白濮族的百姓,早已按捺不住,纷纷询问族长发生了何事。族长三言两语答着,叫众人放心,说是来了大救星。 施明对我们三位可谓是毕恭毕敬到了极致,就差跪地膜拜,表达敬仰之情的同时,不断向我们打听,看老头子是否还有收徒的打算。没看得出来,他竟然对修道还有几分兴趣。 许是由于聊天的缘故,时辰过地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荔枝园。 三颗浇了神水的荔枝树,位于荔枝园的最南边,独立于其他荔枝树存在,而是有专门的一片区域,且树的周遭,以圆圈的形状摆开,由不下百位百姓看守着。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给瞧见,铁定以为百姓们所围着的,会是金矿玉矿一类的宝贝地。 虽则星光灿烂,虽则能将树的情形看地一清二楚,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从一位百姓的手中拿过火把,借势朝树身看去。看了足足半晌,比之前愈发诧异,树干之上,不仅没有妖气,反而还有一丝丝仙气隐隐存在。或许正是由于这仙气,才使得这树变成神树。 然,仙气归仙气,倘使当真有妖邪的存在,树身上面,绝迹会有妖气的痕迹,即便是一丝半点。此点,着实令人费解。由此可见,事情,似乎比想象当中还要有趣一些。 转身,问大师兄,“有何发现?” 大师兄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如你所想,并未察觉到端倪所在。” 灵玉这孩子,当真不放过任何言语的机会,“师姐,我也未曾察觉到有何种猫腻。好生奇怪,降妖以来,从未遇到这般离奇之事。” “那只能说明你见识少呗!”打趣灵玉的同时,转而对族长道:“你们郡守家住何处,带我们前去。”语毕,又摆了摆手,“也罢,今日天色已晚,先都回去吧,待明日再去不迟。·施将军,你和你的手下今晚就和我们一道住在族长家中,以防有意外发生。至于其他百姓,各回各家便是,由族长代为统一转达吧!” 施明闻言之后,连连点头,随即,开始下达命令。 族长的家中,唯有两间客房,一间为大通铺,至少能容纳五六人,恰好给施明和那几名士兵居住。至于另一间,该如何分配,则成了问题。自然不能自私到让灵玉与大师兄在外头露宿一夜,可又不想自个在外露宿,虽则已到三月,可不知为何,仍是觉得有几分寒冷。 灵玉这孩子,你道他是如何说的,他说:“反正我是不嫌弃,挤挤也是可以勉强的。”说着,还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不嫌弃的,该是我才对,若是让紫阳观那些女弟子知晓我与大师兄与灵玉一起共处一室,岂不当真坐实了一脚踏几船的美名来?届时,只恐便不是被眼神千刀万剐,而是当真要被万箭穿心。 还是大师兄心细,早已从族长那里抱得几床棉被来,且三下五除二便铺在了地上,东边一床,西边一床,中间还用东西给隔开,宛若楚河汉界一般。 见此,随口问道:“为何要在你与灵玉之间隔个东西来?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大师兄淡然答道:“灵玉睡觉不大老实,若不隔挡,怕他会抢占我的地盘。” 此言一出,灵玉顿时像炸开一般,咆哮道:“谁睡觉不老实了?谁会抢占你的地盘了?大师兄,你怎能这般随意冤枉人呢?还有,什么叫抢占你的地盘?这里分明是人家族长的地盘好不好?”说着,朝我瞄了好几眼,“你是含沙射影吧?” 这孩子,当真想重重给他几拳,好不容易老实了几天,又开始疯言乱语来,“老实不老实,过了今夜,不就便有定论了吗?何须为了此等小事大半夜在这争吵呢?你们俩精神头好,我可累了,困觉了去!” 不再理睬,闭上眼睛,开始进入睡眠状态。酝酿了半晌,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丢丢的睡意,被灵玉的一阵惊唿声给吵了醒来。 灵玉说:“如此良辰美景,可惜的是,却多出了一个大煞风景的重大障碍物来。若是没有这个障碍物,今夜,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呐!” 这次,不用我出手,大师兄已然出了手。瞧见灵玉来回在房中不断逃命的滑稽模样,着实忍俊不禁,只得出语道:“成了,大师兄,你就饶过灵玉一码吧,他还是个孩子。” 此言一出,灵玉又是炸开锅一般,“孩子?谁是孩子?我不过比你小一个月而已,在你眼里,当真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待吗?我可是大男人,可是大男人了。” “若是大男人,此刻岂能如此反应激烈?只有孩童,才会做出此等一惊一乍的事情来。”真心不忍心打击他,可又不得不打击他,若不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缺点,何时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头耷拉了下去,像蔫了的茄子一般,灵玉低头了半晌,才闷闷说出一句,“不就是像大师兄和三师兄他们学习吗?不就是装深沉装老练吗,好像谁不会似的。不过,每天都那样,想说的话都藏在心里面,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将真心话都藏在内心深处,有意思吗?自然没有意思。灵玉此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说中了心坎里去,令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大师兄似曾亦是被灵玉的话语给震撼,许久都不曾言语,而是陷入到深思当中。 灵玉见着无人理他,碎碎念了一句,怏怏然开始困觉。 天宝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晴,多云。 一大清早便出发,赶到郡守家中时,天已接近晌午时分,足足用了两个半时辰。人多难免会杂乱一些,施明和族长也想到了这茬,施明身边,唯有带了两名士兵,而族长则是只身一人。可谓路上不曾停歇分毫,仍是花去了这般久的时辰。 这西南一带,人口稀疏,几十里都寻不到几户人家,而郡守所住之地,自然在繁华的州府。因而,这两个半时辰也在情理当中。 许是由于族长的缘故,郡守府的侍卫并未阻拦,而是任由我们进门。前脚才刚迈入正厅,就瞧见郡守巴巴朝我们走来,嘴里还惊唿着:“施将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来之前,怎不通知下官一声,好让下官替您接风洗尘呐。”一嘴标准的官方语言。 此人,定然是郡守无疑。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和胡子都有几分花白,身材中等,容貌亦是中等,为典型的巴蜀一带汉人长相。从面相来看,虽不属于阿谀奉承之辈,亦非老实巴交之人。大致在官场待地久了,再老实再忠厚者,亦会变成圆滑世故之辈。 不待施明开口,郡守的目光转移到我们三位身上,这一转移,面上分外诧异,霎时愈发谦恭来,“真人,您为何也一道来了?” 目光所对处,俨然正是大师兄。语毕,又急切问道:“天师最近可还好?” 大师兄微微一笑,答道:“家师一切安好,劳您挂念了!”
郡守许是瞧见了大师兄眼中那一丝疑惑,急忙解释道:“您字在下实不敢当,还请真人尽管称唿你字即可。在下去年曾到过紫阳观一回,有幸得以见过天师和真人您一面。当时,真人您正在太乙殿听天师**,想来是没有留意到在下。” 看吧,不论走到何处,几尽都会有老头子的熟人,要说,老头子的狐朋狗友范围,当真是囊括了六界不同领域。有如此强大后台的一位师父,这今后,还不是想横着走,便能横着走,想竖着走,便能竖着走。 大师兄又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郡守又问:“那您身旁这两位,想必一定也是五位真人当中的二位了吧?” 灵玉目露傲然,“算你还不笨!”这孩子,有时当真不知该如何去说他。 “在下参见三位真人!”郡守说着,做出一个跪身的动作。 大师兄眼尖手快,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不必如此客套,起身说话吧!” 施明见着自己被晾到了一边去,竟然未曾动怒,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郡守和大师兄两位在那寒暄不断,面上的神色,并无一丝不耐烦在里头。这足以证明,老头子和我们五位,当真颇负盛名。 郡守起身后,正了正衣襟,紧接着,又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来,“不知三位真人大驾,是有何要事吗?”他倒知晓,若非有事,我们自然是不会轻易踏进官府来。 大师兄开始步入正题,直接发问道:“我们此次前来,确乎是有要事,敢问郡守,你当时酒囊里的水,是从何处而来?” 郡守神情一怔,不确定地开口,“您是说洒在那三颗荔枝树上的神水是吗?那是在下从天师那求来的,就是见到您的那次所求。” 此言一出,若非没有惊呆,绝迹是假话。再看大师兄和灵玉,亦是震惊万分。 郡守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亦有几分疑惑:“此事,在下连当今圣上都没有言明,只因天师曾经嘱咐过在下,让在下万万不可将此事告诉于任何人,否则的话,会造成极其重大的后果。不过,在下还以为,几位真人是天师的徒弟,想来多少是知晓几分的。难不成,天师连您们几位都瞒着?糟糕,那在下就这般透露出去,不会引起何种麻烦吧?” 正待出语,又听郡守说道:“三位真人,真是抱歉,在下方才一时情急,倒忘了,天师亦曾经说过,若是五位真人前来询问的话,可以如实相告。哎!年纪大了,记性当真差了,不服老不成呐!” 这一问一答的,若非神情真挚,被多心的人给瞧见了,多半会以为这郡守在自编自导一出戏码。 无暇顾忌郡守无意还是有意,只因,此刻的心情,比方才愈发震惊。不难听出,老头子早就知晓我们迟早有一日会找上郡守的门来,并且会询问此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莫非我们所走的每一步,他都了如指掌? 还说什么我的命格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既然早已偏离,为何会如同他所预言一般?还是说,他所预言的那位,并非是我,而是大师兄和灵玉当中的一位,是大师兄么? 蓦然之间,突然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极为不好,仿佛自己生生被人cao控一般,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自打见到鲛人公主之后,自打知晓那位所谓的大神的寓言之后,心里就开始隐隐生出不安来,说不清楚这种不安的源头,只知晓,或许,这种不安,并非是基于那位大神,而是基于五年前,基于五年前小唯的话语,甚至于,基于更早。 最近一段时日,赶路之际,总是在想,吴天究竟在我生命中充当了一个怎般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