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芙蓉蟹黄(上)
“晓竹，少南呢？”李老夫人一进来方家见到方晓竹便问，仪态难得有点慌。 方晓竹不动声色：“老夫人来找少南吗？少南酒楼今天开业，他忙着呢。” “我去过酒楼了，但他不在啊，那里的人说他回去了，就比我早半盏茶的时间！”不在方家难道去柳家了！？李老夫人越寻思越慌张。 “回去了自然是回杜家吧？前几天少南就喜气洋洋的，今天开张大吉他一定会回家向您报告好消息的。”方晓竹装作不知道柳家的事。 回杜家了！“行，那我也回去看看……”李老夫人忙告辞。 居然连“老身”也不自称了，方晓竹半点同情心也没有，礼貌的送客之后又回客厅喝茶吃点心看书。 李老夫人心慌意乱催着车夫往家快走，下午不只一位梦州城的士绅夫人来拜访她，别的她不愿意见但知府夫人她还得给点面子，结果这个她给面子的知府夫人带着好几个当地士绅的夫人一进来就向她道喜！ 起初李老夫人还以为是她那不省心的儿媳妇弄的，胡氏想先把消息传出去，造成事实，胡氏给杜少南选的那个人品极差，家势背景却是连李老夫人也得罪不起的，真要传得沸沸扬扬了，她怎么坚持拒绝？ 知府夫人贺喜了好一会儿，李老夫人才听到说的不是京城位高权重却不检点的那家，而是梦州城的柳家，一个商人之家的女儿，一样坏了名声的，也配得上与她的宝贝孙子相提并论？ 李老夫人冷笑着就想反驳，心里一动还是忍下来，因为她一下子就想到胡氏，她人在梦州坐镇当然不会让这种事真发生，所以如果传言进了京，胡氏一定会慌的。看那女人怎么卖儿子！ 婆媳俩斗了快二十年，其间家里又没出任何让她们同病相怜或同仇敌忾的大事，以至于现在一想问题，她们总是习惯于从让对方不痛快的角度出发。至于当下不否认将来又不认账，会不会对柳家造成伤害？ 李老夫人表示活该，谁让柳家妄想她的宝贝孙子！ 送走了来贺喜的各位夫人，李老夫人马上亲笔给在京城的儿子写信，说少南终于看中一位姑娘了。虽然那个女的还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但儿大不由娘嘛，这种事拦也不拦不住的，当年你不就这样…… 写着写着李老夫人不淡定了，刚才知府夫人她们似乎是说少南自己看中的，还对柳老爷格外的好……万一……万一…… 李老夫人写不下去了，抛下写了一半的信，还嫌坐轿子慢，吩咐了套车亲自出门找孙子，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杜家的男人实在不给她信心…… 酒楼没有，方家没有，好在回国公府时门房说少爷回来了，而且只带回了杜家的家丁，没带不三不四的女人。 李老夫人这才松口气，她去孙子住的院子，杜少南正在卧室的榻上歪着看书，身上已经换好了家常的衣衫，李老夫人算了下时间，他应该是离开酒楼直接回的家。没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老祖宗？”杜少南看到李老夫人来，显得有些惊讶，“听说您出去玩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哪有心思去玩！？李老夫人是在生气，可惜儿子已经不和她一条心了。她不能再把孙子推儿媳妇那边去，只能挤出个笑脸问道：“南儿乖，祖母正好有些谣言要找你求证，你可不许淘气说谎，祖母年纪大经不起吓的。” 真要经不起胡夫人早赢了，杜少南是十分了解这些宅斗几十年的女人有多强悍的。他无辜的眨眨眼：“老祖宗说什么呢，孙儿什么时候对您说谎过？” “是是，老祖宗的南儿最乖了，”李老夫人先哄了一句再问，“今天知府夫人来杜家，说你看上柳家的丫头了，这是谣传吧？” “原来老祖宗已经知道了，”杜少南的笑脸幸福得傻乎乎的，“这两天我一直在忙酒楼的事，想着开业了就和您说的，结果倒让外人先告诉您了。” “你！你！你！你真的！？”李老夫人想不信，但孙子的表情和儿子当年看中胡氏的时候太像了！ “依依人很好的，她是梦州城第一美女，心地善良最爱打抱不平，人又单纯实在让人怜惜……”杜少南说这些形容词毫不费劲，都是小说里常用的嘛，多看几本自然能记住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确定了真有其事李老夫人反而冷静下来，不能先乱了阵脚，不能让她儿子的悲剧重演。 “就是老祖宗祝寿那天，她被人欺负还不吭声，着实可怜……”杜少南早想好了说词，不能把借口说成他出城与柳依依初见那一天，一见钟情的确更浪漫，但当天跟他出去的全忠全孝会被迁怒的。 寿宴那天杜少南当众发火的事，李老夫人记忆犹新，现在回忆着也没看到柳家那女的和她乖孙子眉来眼去，不过有种女人勾搭男人根本连抛媚眼都用不着，本事大着呢！ 李老夫人这回是没想到去迁怒杜少南的手下，因为当时他们不在场，她气的恨的是胡夫人，那女人十几年如一日的看牢丈夫，不让任何年轻女人靠近，有这本事却不为儿子把把关，怎么当娘的！ “祖母没记错，那天柳家小姐来，是因为临风说喜欢她吧？后来她不是还和临风好上了？”李老夫人装糊涂似有口无心。 “岳临风是喜欢她，但她绝不喜欢岳临风，姓岳的身为钦差却为了一已之私放纵谣言，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杜少南冷笑。 杜少南和岳临风自小不对付，因为做的光明正大，李老夫人当然知道，太后皇上林国舅也没把小孩子之间的事看成派系斗争的高度，李老夫人也就没拦着不让，岳临风乞儿出身她其实也挺嫌弃的。 “你要和临风争柳家小姐，就不怕雨箫偏帮他师兄？”李老夫人可以不重视岳临风，但绝不敢小瞧林雨箫，这位才是太后皇上林国舅的心头rou，林家未来的家主的。 “怕什么，我和雨箫也是朋友，再说我又不是从岳临风手中横刀夺爱，人家柳家父女就从没向姓岳的许婚过，一女百家求，婚姻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姓岳的有什么立场找我麻烦？雨箫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不对？” 这话杜少南也对方晓竹说过，而他同样没说的是——女主已经换了芯子，岳临风还会是男主命？ 李老夫人老看得多有见识，她却知道越是有权势的人越是不讲道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前几年还有王爷强抢有夫之妇呢！ “老祖宗，你把小芳她们放了吧，雨箫晓竹他们都在梦州城，这事要被他们知道了才真正对我不利的。”杜少南似突然想起了这事，一下子神色郑重了。 说起这事李老夫人有点心虚，可一想她本心还是为了孙子好，又理直气壮了：“那些丫头祖母是专心请人教导的，放出来干脆就放你院子里，女孩子心细，让她们侍候你老祖宗才能放心。” 你就不担心孙子沉迷酒色伤了身子早夭？或者只要能留下重孙子便好了？杜少南冷笑在心里，面上却带点急躁带点懊恼：“那些女孩是我从她们无良亲人手中救下来的，这是多大的功德，我指着御史在皇上面前夸我，给咱们皇后娘娘长脸，巩固皇后娘娘的地位，也为太子加筹码，将来我也好进朝为官，结果老祖宗您把人家全当成杜家的丫环了，咱们家买丫环怎么好请功呢！” “你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李老夫人有点后悔，“你当时怎么不说清楚呢？”若是说清了，她就另选别人家的丫头，不会动这些人了。 “那时候祖父刚过世半年，我也说了救人是要积功德的。”杜少南说着心也有些寒，就算李老夫人想不到外孙女和重外孙子，但杜老国公宠妻子是出名的，绝不亚于杜国公，李老夫人一点儿也不念及亡夫？ 一提到去世的杜老国公，李老夫人反而更坚定自己的做法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祖父在天有灵也会愿意看到你儿女成群的。”本来嘛，她没有丈夫，儿子的心又早让儿媳妇勾走了，不抓住孙子她老来靠谁？ “既然老祖宗这么希望我早点成家，那我们就尽快去柳家把亲事定下来，如何？要不明天就去吧？”杜少南趁机笑道。 柳家那个哪能配得上她孙子，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还不如她买来的那几个身家清白可以做妾呢，李老夫人对柳依依完全看不起，只是她不想当出头鸟，于是哄孙子道：“乖孩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最重要，要去柳家提亲还得你爹娘去才正式，对人家女方也有个交代，你说是不是？”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李老夫人要转移仇恨的，反正杜少南并不真想娶柳依依，他心里不急的：“那老祖宗赶快给我爹娘去信，让他们赶快来梦州啊！”他故作着急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