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兄弟争辩
数日后,寒夜。 邢尧天躺在所住客栈的屋顶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呆呆的出神。在房檐边上,放着早已喝空的酒壶。 冷风吹过,那刺骨的寒意吹醒了邢尧天那仅有的一点睡意。眼神往下飘,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场景。而自己却身处黑暗,仿佛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无法进入到那个欢乐无比的空间里。 今晚是灯会,这以前是邢尧天最喜欢的日子,现在却是邢尧天最害怕的日子。那一个个阖家团圆的画面,一双双携手揽腕的人儿出现在眼前,估计会让邢尧天羡慕死吧。 越是经历的事情多,邢尧天就越是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就越是喜欢这样在黑夜里静静看着整个世界的感觉。对邢尧天来说,黑夜是人沉睡的日子,无论多么Y险狡诈之徒,都要睡觉的。所以在大多时候,黑夜显得那么的安安静静,那么的没有杀伐之感。无论是帝王还是乞丐,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无论是笨人还是聪明人,无论是会武功的还是不会武功的,无论是恩人还是仇人,他们都选择进入了梦乡。这样的平静,真的很难得。 邢尧天也是个有喜爱有厌恶的人,是个有恩有仇的人。可是每到这样的夜晚,邢尧天就发现自己可以抛弃这一切,专注的让自己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这一刻,邢尧天可以保证自己的心境足够的单纯,可以仔细回忆以前的美好记忆,可以想起那些自己爱着的人,可以忘却那些自己记恨的人。哪怕偶尔想起王伯当这样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也能心情平静的泰然处之。 这样的状态,真的是非常难得。 不过邢尧天现在的身份,真的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平静。自从一个身影悄悄接近,被邢尧天发现之后,邢尧天就知道自己的这份平静被破坏了。 “来者是敌是友,划下道来吧。” 邢尧天知道来者肯定不是那些跟自己一道的朋友,他们的轻功大多都没这么好,而邹无祖也很明显没这么无聊会悄悄接近。 “现在是友,以后说不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邢尧天愕然回头,竟然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周斌。 表情比以前沧桑不少,留下了半脸胡子的周斌,此刻提着两壶酒,从斜斜的瓦片上如履平地的走来,看起来他的轻功真的是不同凡响。 邢尧天噗的一下笑了出来,道:“周哥你的轻功真不差啊,嫂子调教的不错啊。” 周斌的妻子武功要比他高出很多,所以邢尧天猜测他的轻功短短一年就进展的这么厉害,肯定是有夫人监督的功劳在。 周斌苦笑一下在邢尧天的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壶酒之后,然后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难道不能自学成才吗?” “那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嘛!”邢尧天追问道。 周斌尴尬笑了笑道:“对是对,可你这见面就说我是被我妻子给调教出来的,摆明了是不信任我啊。” 邢尧天哈哈笑道:“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脾气,嘿。” 酒壶对撞,两人都狠狠的闷了一口,邢尧天畅快的喝完一大口,然后道:“爽!还是老家的米酒好喝,味道够劲够足。” 周斌表情似乎变得严肃了一点,对邢尧天道:“亏你还能记得家乡酒的味道,我还以为你这一年的折腾,已经忘了家里了呢。” 邢尧天微微皱眉,对周斌道:“我们好久不见,就不能叙叙旧再谈别的吗?干嘛要一开始就这样?” 周斌摇头道:“我也想这样,可我们都知道,如果有心结在的情况下,怎么能把酒言欢?那样就算叙再多的旧,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邢尧天脸色沉了下来,对周斌道:“你有什么要审问我的,就问吧。” “审问?你当我是什么人?现在是审犯人吗?”周斌冷冷道,“我没那个本事抓住你,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抓你。可你如果连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都不知道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从今以后,就是敌人。” 邢尧天哈哈一笑道:“呵,怎么对我这么大的怨恨?就因为我帮王世充办事?” 周斌咬牙切齿道:“你还笑?你知道王世充杀了我多少兄弟吗?他当初进攻龙泉城的时候,我们……我们……”
说着,周斌仿佛是想到了自己那批拼死抵抗,但最终惨死的兄弟,一时之间泪如倾盆,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邢尧天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做某件事,难道还得打听打听所有人是否有仇?” 周斌怒道:“就算我的仇和你无关,但你难道跟王世充没仇怨吗?你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大仇人在面前,还不杀死他的冲动?” 邢尧天道:“就凭他能忍受我,所以我也能忍受他。我也跟他有血海深仇,他还不是忍住了仇恨?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应该做的行为,而不是意气用事。看起来我们只是分别了一年,但这一年教给我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地位也早已经和一年前是天壤之别。我做事不能再单纯的看个人喜好去做,我要顾全大局!整个天下都和我的决定有关,如果我还惦记着以前那点仇怨,到时候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更大的祸患怎么办?你有资格承担吗?” 周斌顿时被气得没话说,张口结舌好几次之后,才终于怒骂似的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好,就更别说要顾全大局了!你连自己的仇恨都不敢正视,你凭什么做到更多的事情?告诉你,今天我念在我们从小到大认识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死仇,到时候有什么新仇旧账,我都要算的清清楚楚。王世充的人,就是我的敌人!” 邢尧天一脸冷漠的道:“无所谓,我的仇人遍天下,不差你这一个。要杀我,先排队吧。” 周斌又冷哼一声,然后落下屋檐,消失在黑夜里。邢尧天把最后几口酒喝完,然后也翻身下了屋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片刻之后,几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影散去。邢尧天在房间窗户里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说道:“出来吧,暗哨已经走了。” 在窗户外悬吊着的周斌一个翻身穿过窗户,落在了邢尧天的房间里,与他紧紧拥抱,说道:“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