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话 蝴蝶与潜水钟。
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卷卷她叔会选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对何一健下手，更没想到何一健一刻爆发将对方反杀。 这种情况不是死刑都是无期徒刑了，完全不会有任何希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无凭无据，更不能说成为你可以随意杀人的依据。即使你请最好的律师，监控录像也是无情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微小的胜算。 何一健，彻底没了。 我也将彻底永远地失去这个兄弟。。 跪在废弃大楼原地许久不能动弹的我，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一道极光，那极光微波粼粼，在我的眼前不断闪耀。。 我感觉自己就像可以尽情畅游于时间与空间之中那样。灵魂飞出身外，变成蝴蝶，自由自在地在黑暗中翩翩起舞。 我看着自己跪在地板上的那副皮囊。它面对着一次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坠入过无数的黑暗和痛苦，真的好可怜好可怜。 一瞬间，我反思着我从前有过的生命，是那样的孤独与落寞。可有欢笑始终与我常在，那欢笑里有我最好的亲人，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好的恋人。他们由从前到现在，还是最好的样子。他们化成了一块块五彩斑斓的钟表深深潜入了我的思海里，住在那里，朝我微笑。 他们的身体走远了，可是灵魂仍在，就像何一健如今离我们而去，他却仍旧站在那最闪耀的地方凝视着我。 他看着我，而微笑，就像告诉我，我其实是只美丽的蝴蝶。 “阿健。。”当我从一片幻感中重新投入现实的那一刻，我竟觉得我的心并不像刚才如此疼痛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想告诉他：“阿健。你这样做，是对的。命运之门从我们相识那刻就已经开始，无论它怎么转，最终依然会走到这个结局。所以，你我已经完成了在彼此生命中的使命。谢谢你，一直陪我到今天。我不知道你最后的觉悟会不会如我一样，但我相信，你也可以变成最美丽的蝴蝶。” 从地上重新爬起，我望着还昏迷在一边的卷卷。她如同沉睡，因为哭累直至虚脱的那种自然沉睡。 在何一健与她的故事里，她同样承受了最大的伤害。当她醒来，发现连最后的依赖都已没有，她一定随时都可以崩溃。 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即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了，她该怎么办才好。。还能有残余的信心坚强起来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答应过何一健要照顾她，看紧她，就算赔上老命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继续活下去。 哪怕她活着本来就是对自己的折磨。可总有一天她会察觉到何一健心中最深的企盼、对她最深的爱意。 「爱的路上，总有一个人先要走。如果我先到生命的尽头，请你替我、活下去。」 这就是何一健的心声。 “健。。健叔。。”卷卷醒了。她从地上坐起来，然后起身跑到我的身边，“健叔呢？” 看着她萤光闪烁的眼睛，我不得不诚实告诉她：“阿健，去自首了。” “自首吗。。”卷卷双眼瞬间黯淡无光。 “他要我对你说，求你好好地活下去，哪怕痛彻心扉。” “我做不到。。”卷卷捏紧了拳头，眼泪再次落下，“没有他，我怎么活下去。。就算我一个人能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说到痛心处，她只有按着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有多痛多难受。。我明白的。”我也难受，放空脑袋许久，我说，“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吧。” 卷卷泪水簌簌而下，泣不成声。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我抱着她的肩膀，扶着她下楼坐上了我的车。 去警察局的路上，其实我知道，能见何一健最后一面的机会是很渺茫的。刑事讯问期间基本是谢绝一切亲属相见的，之后被拘留，就直接转入看守所了。换句话说，判决生效并入狱之前，除了律师，我们谁也不可能再见他。 但我能带卷卷去哪儿呢？她现在哪儿都不会想去的。纵使见不到何一健本人，在警察局里，她也会觉得自己与他有过最近的距离，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 “卷卷，我们，回去吧。”最终的最后，在警察局里逗留了几个小时，什么也看不到之后，我只有如此对卷卷说。 但卷卷不肯走，就这样失落而孤独地侧躺在走廊的长凳上。 好久好久。我才敢问她：“不回去，你爸爸会担心的。” 卷卷听到我这么说，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呆呆地望着破碎的屏幕，渐渐地，泪流满面。。 我也终于发现，这个世上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可以去依靠的人，那就是她的爸爸。 在她沉浸在一片悲伤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忘记了，她还有一个最爱她的爸爸。 卷卷的手机被弄坏，她爹根本就打不进电话来，如今时间也快到凌晨三点，她爹在四处找她的路上也一定心急如焚。 同样的，要让卷卷从一片绝望与崩溃中抽离，看来更大的托望，便只有是她的爸爸了。 我把我的手机递到卷卷的手里，对她说：“用这个，打给爸爸吧。。” 卷卷接过手机，颤抖着，流着泪一个一个数字键地按下去。电话拨通的那一刻，我听到她撕心地喊了一句：“爸爸。。” 因为不忍在旁，我转身就走开了。 一边走过长廊，我一边想起：明天去湖南接碗碗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可一连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根本应接不暇，甚至稍不留神都会手忙脚乱。 我既不能无视何一健如今的困局，又不能失约碗碗的翘首以盼，那怎样才能使情义两全呢。。 “啊，若是我们真的是蝴蝶多好。”我给自己一个苦笑。 是啊，是蝴蝶多好。蝴蝶记忆很短，只留在梦中演变。没有仇恨与爱恋，只有数秒之后，错觉的一次次有如初见。 理所当然，那样的毫无困惑。 “可毕竟不是蝴蝶。”我再次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们都只是别人思忆里的潜水钟。 就在我发呆之际，警察局大门口咚隆咚隆地跑进来一大堆的人，那些人身着西装革履，进来之后左右排成两排，跟着侧立着。 然后就有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看他的神情举手投足，凝重中却不失一分冷静。 这个气场爆表的中年男子就是卷卷她爹。而侧立一旁的那些穿着式正的人便是保镖团。 卷卷她爹估计是没认出我，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接着他径直走到卷卷面前。一路走一路说：“卷卷，你怎么样！？没事吧？” 卷卷也不说话，看见她爹就是哭。最后他们父女两个相抱着，我才听到卷卷失控地对她爹说：“爸，你救健叔，好不好。。” 虽然她爹没有立即回答她，但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爹纠结羞愤而又极力忍耐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而我想，她爹心里肯定比谁都还要更加明白，他首先要救的，其实是他的女儿。。 注：今天第二更。 23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