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尘埃落定
册子的最后一页记下了姬娘痛不欲生的忏悔。 她与自己的jiejie当初为了权势地位,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从一个善良的人变得狠辣恶毒,毫无人性。 她们与奉国侯府的小侯爷勾结,毁掉了无数美丽的少女;多年以后,姬娘后悔了,她不想再做这样的勾当,但是李凤却不同意,也在这个时候,奉国侯府的小侯爷唐征看上了她,于是李凤逼着自己的亲meimei去服侍这位皇后娘娘的亲侄儿。 姬娘不愿,偷走了名册,誊写了一份,并想着一走了之;不料被自己的jiejie发觉,她们发生了争吵,而就在那个时候,李凤起了杀心,因为她不相信任何人,她担心姬娘会把名册公布于众,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实际上,姬娘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卖自己的jiejie,她本打算迎凤楼献艺后,就不顾一切一走了之…… 李凤是自私的,她杀了姬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其实全都是为了她自己! 有了这本册子,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李凤为奉国侯府的小侯爷办事,私留了罪证;她在杀害了姬娘以后,迅速的联系上了小侯爷的人,并一同处理了姬娘的尸首,这就解释了为何李凤一个柔弱的女人却能将姬娘的尸首不动声色的送了出去;不过天网恢恢,前日清晨,姬娘的尸首被人发现并安置在了义庄,小侯爷的人担心遗留下什么不利的线索,所以暗中潜进义庄查探,只可惜被自己惊动逃掉了;而李凤在入狱后,眼看事态不妙,于是利用那本名册要挟小侯爷的人救自己出来;只是她万没有想到,与自己谋事多年的小侯爷不甘被人胁迫,狠心下令杀了她。 这么说来,小侯爷的人一直都暗中潜伏在岳阳城里,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与李凤取得联系,并探查到衙府的动静。并在昨夜二更天的时候,伪装成张天养,杀死了李凤,毁掉了名册,但这些人并不知道名册还有副本,而且就在姬娘时常做衣裳的裁缝铺子里……案子到了这一步,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得好。 想到这里,萧凌吩咐宋彰送春儿回凤岭客栈,并嘱咐县丞邝晟不得声张,亲自将这本册子呈上刑部。邝叔为人敏锐机警,谨慎细致,托付于他的事一定会办得滴水不漏。 接着,她写了一封信交给身手不凡的仇大虎,吩咐他即刻送去贺云山的青云山庄。 午时已过,金灿灿的阳光轻轻的抚摸着东州大地,峰峦叠雪的贺云山上,一座庄严雄浑的山庄傲然屹立于高耸入云的青云峰巅。 朱漆大门内,若风阁之顶,萧北钰一袭素白衣袍,迎风肃立在屋子外的白玉石阶上;这位年轻的少主容颜清朗,目光柔和,他静静的眺目远望,整个青云峰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似乎与他融为了一体…… 这么多年,为兄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该来的躲不过、逃不掉。 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为兄都会倾尽一切来助你达成心愿。 阵阵寒风呼腾而过,在这万丈光芒的照耀之下,却使得周围的一切愈发冰冷了起来。 命运的齿轮正在悄悄的转动着,数百年的泱泱大商国,仿佛渐渐散发出了腐朽颓败的气味;那些贪官污吏、鱼rou百姓之恶臣,即将面临着数百年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致命重创。 “千风。” 萧北钰轻轻唤道,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出现在他的身前。萧北钰将方才岳阳县衙府的捕快送来的信函交于此人,并吩咐道:“岳阳县的县丞邝晟此去圣安城有要事呈上刑部,你且派人暗中护送,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千风伸手接过信函,即刻俯首领命:“是,少庄主。” 这一年注定过不了一个好年了…… 据史料记载,泰宗二十三年正月初一,刑部尚书邬时呈上奉国侯小侯爷笼络朝中官员的名册子,泰宗皇帝当场震怒,下令严惩与此事相关的一切官员,并罢黜奉国侯小侯爷的全部职务。 后世史学家认为,刑部尚书邬时选择在这样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呈上名册,是为了故意激怒泰宗皇帝,以严惩奉国侯小侯爷。 “皇后驾到……” 随着一声拉长高扬的声调,一贯以大商国仪态容华端庄为典范的皇后娘娘此时却是忧心忡忡的迈进了太子的行宫,并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 太子秦康正满脸惊慌的来回踱步,抬头一见自己的母亲来了,立刻慌张的扑了过去。 “母后,母后,表弟被关进了宗人府,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能稳坐皇后之位这么多年,唐姚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嫔妃所能及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并未乱了分寸;只是当她一看到这个贪婪无德、胆小如鼠、蠢顿如猪的太子,唐姚的心里就无名的滕起了一团火。 太子并非她所亲生,而是皇帝最爱的宠妃云婉心之子,也是当今皇帝的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不过,云婉心却是个承受不住福分的女人,太子十岁的那一年,竟然失足掉进了荷花池里,真真是个福薄之人。 想到这些,她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她福泽浅薄,没能为皇帝怀上一儿半女,云妃的死,却全了她做母亲的心愿。以后的路还长,太子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她现下筹谋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 怀王笼络朝臣的手段尤其厉害,并有一代贤王之称,是太子最强劲的敌手。 为了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与怀王对抗,她不惜剑走偏锋,与自己的侄子经过长期的谋划,一步步笼络朝廷的官员。 事到如今,她是绝对不能输给怀王与曾婷那个贱人!就算是牺牲自己的亲侄子,也不能输给他们! 唐姚扶着浑身哆嗦得厉害的太子缓缓的坐下,语气温柔的说道:“康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母后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你放心,怀王是不会得逞的,征儿,就当是他的命不好吧。” 秦康闻言,心下一喜,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母后不救表弟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唐姚露出一片忧愁的神情,“要是母后去救了,就会把你也牵扯进去,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不能让你身处险境。” 这话说的句句肺腑,似乎全然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儿子不计回报的付出。 秦康一听,整个人一下就轻松了下来,还黏着饼渣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弯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一副哀愁的模样。 他的这些小动作怎么能逃过堂堂大商国皇后的眼睛,唐姚瞟了他一眼,心里腾地就生出了厌烦之感。 与此同时,圣安城皇宫南面的怀王府里,不同于太子行宫云德宫惨淡的气氛,这里有欢快的丝竹声,吟诗作对的婉雅之声,姬妾们欢声笑语的追逐之声——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融洽。 书房里,有着一代贤王之称的怀王殿下此时正与刑部尚书邬时谈笑风生。 这位年轻的亲王,手段高绝、雷厉风行,并能抓准时机,更懂得如何去掌控那些权臣的人心;短短的数日,他就与刑部尚书邬时迅速的扳倒了奉国侯府,并重伤了云德宫的元气,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怀王与邬时对坐而饮,落子于盘,像极了儒雅文人之士。而实际上,他们却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见血封喉,出手狠辣,是隐藏在繁华都城里的恶魔。 夕阳垂暮,落日余晖,血红的残阳如同涌流的波浪一般轻轻拂过了东州大地,遥远的地平线上,霞光万丈,染红了稀薄的云片;一阵风忽地扬了起来,拉扯出了一道细长的尾巴,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此时,在岳阳城西面窄街巷的义庄里,残叶满地,萧瑟冷清;一缕动听的琴音逾墙而过,从幽深的窄巷里随着冷风飘扬了出去。 院子里,落日下,残枝枯木旁,一袭清淡的身影盘坐于木琴之前,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动,优美的旋律随着指尖流转缓缓流动,只见那容颜绝致的人儿唇角含笑,咿咿呀呀的唱着梨凤班成名的曲子《笑春风》: “明月依依,远山万里;红尘醉里,佳人何去;君不见兮思难尽,我愿见兮君归去;繁花落,春风已尽,问君归期,君不知;一杯苦酒,两行清泪,笑看浮生多惆怅,恨亦难,爱亦苦,醉倚斜阳,笑春风。” 他一身墨蓝华服,绣着织金海棠的袖口微微挽起,如白玉般的手指如青葱修长,指尖流转,音韵清灵;只是在他轻唱的音调里似乎隐隐透着一丝不真切的嘲讽。 笑春风,笑浮生,笑的是泱泱大商国朝局不稳、人心动荡。 腐朽的气息已经从看似雄浑的圣安城弥散了开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xue,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江城端着一壶酒从屋子里大踏步走了出来,细长的眉尾高高挑起,一身素色袍子清爽干练,迎着新年飞扬翻猎的劲风,只觉浑身都是舒畅的,他大笑着走了过来,戏谑的说道:“我说堂堂白帮主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呢。” “白帮主?”白夙指尖一顿,平抚在琴弦上,唇角轻轻上扬,抬眸望着他,心里有些好笑,“这帮主之位可不是什么清闲的活儿,平日里,我为帮中事务费心尽力,没睡过几夜安慰觉,如今到了你这里,好不容易能尽情享乐一番,你还唠叨了?” 江城听他这么一说,方才还笑得欢快的脸皮一下就僵硬了下来,“你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说着,就啪的一声脆响,把手里端着的那壶酒噔在了木琴旁。 白夙看他的脸色说变就变,唇角边扬起的弧度更深了,明明心里乐坏了,面上却装出委屈的模样来。 “江大哥,你就别这么小气了好不好?我能言善辩,这不是好事么?” 江城最怕人家说他小气,横眉一竖,闷闷的说道:“我哪里小气了?别把我说得像一个娘们似的,我这不是高兴是不?就拿了酒来,我们俩兄弟喝上一杯。” “是是,我们江大哥可是豪气万丈、义薄云天,哪里能跟那些娘们相比呢?”白夙弯着精致的眉眼,拿过酒壶,一仰头,饮下了一大口,醇香的酒汁顺着他白皙的颈窝流淌了下来,混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兰草香,酝酿出一种独特的意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