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陷害
温和的阳光穿透雕花栏窗,零零洒洒的落在书房的书案上,也落在了乌良深沉的面容上。这位手握重权的当朝宰相似乎隐在了晌午的光亮之中,只听他略显冷冽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圣意难测,祸福难料!越是不起眼的,越有可能是皇上真正属意的人选;不要忘了,还有一位皇子的身份地位不容小觑,这么多年,他从未受过皇上的重视,似乎都快被人遗忘了。” 乌荀一听,心下不由大惊一跳,“父亲是说,淑妃娘娘的儿子宁王殿下!” “这么些年来,淑妃聂氏一族安守本分、勤勤恳恳,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而淑妃更是日日念佛抄经,不过问世事;在所有人看来,聂氏与宁王是最容易对付的,所以从未有人将宁王当作是威胁的存在。”乌良说到这里,眸中突然精光乍现,冷然一笑,“可是,倘若事实并不如此,那么,如今的聂氏一族恐怕早已成为各族之中最厉害的势力了。” 乌荀有些骇然,要是真如义父所说,那么,老皇帝就用了十年时间来布下这盘棋局! 真是太可怕了! 十年前,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云婉心意外坠湖,当时只有淑妃聂蓝雪陪伴在旁,皇上震怒之下,将淑妃打入冷宫,后来查明真相,云妃确实是失足落水。 淑妃整整在冷宫生活了两年,年幼的宁王不肯原谅自己的父亲,一怒之下,远走北关从军为伍。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真实,要是义父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云婉心之死,淑妃被打入冷宫,宁王远走北关,全都是老皇帝的一场谋算?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但愿为父这么想都是错的……”乌良深沉的眸子眯了眯,遥遥望向窗外一片浅淡的天空;一只鸟儿停在屋子外光秃的树枝上,扑腾一下展开了翅膀,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渐渐地,落阳西斜,整个圣安城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天幕下,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安宁,却不知在这样静谧的皇城中,暗流涌动,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得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的下场;更有甚者,在政治权利的斗争之中,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一旦陷入了党派之争的漩涡里,毫厘的偏差,就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死,便成了最最容易的事。 这些人求的不是生,而是永载史册,名垂青史…… 在面对功名利禄与滔天的权势,倘若做不到心如止水,就会深陷其中,并困于其中。 而对于大商国手握实权的当朝宰相来说,他似乎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荣耀,他为的还有一代贤王——怀王殿下的帝王之路。 在他心中有这样一个信念,金乾宫里的那个位置只能是也必须是属于怀王殿下的…… 此时的岳阳城比不得地处两河流域的圣安城(赤水河与沱江),岳阳城地势偏高,又与北漠相临,气候比较干燥,即使是天空放晴、霞光万丈,也相对较寒冷一些。 风呼呼的刮过,枯枝残叶尽显萧条。 尤其是前夜女鬼索命一案闹得家喻户晓,整个岳阳城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路上的行人全是行色匆匆,不敢过多停留,而现下夜幕即将来临,就更不敢耽搁了。 那呼啸的风声像极了狼群哀嚎,或许~是凄怨的女鬼在张狂的大笑,以一种戏谑的姿态审视着这浑浊的凡尘,兴致之处,抓来一两个男人陪陪自己,或者残忍的杀掉几个供自己解闷。 县城大多数男人的脸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忧虑的神色,他们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女鬼的下一个目标,尤其那些腰缠满贯的豪门大户,为了保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平日里推脱不掉的应酬也一下全都推掉了。 由此,今夜的玲珑楼显得异常的冷清。 萧凌与邝晟两人一前一后,颇有些风姿的迈进了玲珑楼,冯妈子一双金亮的眼睛贼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捻着花团扇,扭着略显粗壮的腰肢盈盈款款的走了过来。 “哟,今晚什么风把岳阳县赫赫有名的二位大人给吹来了。” 尖细的嗓音一扬,捻着团扇咯咯的笑了起来。 萧凌目光沉静,态度客气地向冯妈子说道:“打扰了,有些事情本官需要按例询问一下。” 冯妈子一听,就知道萧大人是想询问关于方家老爷的事,想着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方才还一脸轻浮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正经起来。 “萧大人,邝大人,这边请。” 萧凌与邝晟随着冯妈子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待落座后,她吩咐下人添了茶水,然后神色平静的说道:“萧大人,您有什么话就直问吧。” “方老爷常常光顾玲珑楼吗?” 冯妈子一听,摇了摇头,“不是经常,就最近来的勤快了些,方老爷在出事前几天,几乎天天都会来我们这里应酬。” 萧凌闻言,略略蹙了蹙眉,“那么,孙管家呢?” “孙管家倒是经常来,与我们这里的姑娘关系都还不错。” “比如呢……” 冯妈子稍微想了一想,回道:“比如冬月、梅竹、青花,听说他们关系都挺好的。” …… 就在这时,只听门框砰地一声乍响,一名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神态十分焦急,一进屋就惊呼道:“冯mama,不好了,青花得罪了客人,那人,那人说,要把青花送去官府。” 既然都快要闹上了官府,萧凌就与邝晟跟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二楼最靠里面的厢房,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快让让,快让让……” 冯妈子那尖细的声音一出,人群立刻闪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厢房里,有两名男子:一名神色沉静,面无表情,目光锐利,露出一副极其不友善的态度,一袭素色袍子似乎与这里的酒醉金迷极不合称;另一名有着绝致的容颜,清润的眸子平静无波,似乎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漠之感,一身华贵的锦衣大裘配衬在他的身上堪称完美,绝致得令人窒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了,只有他,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当萧凌看清这两个人后,眉心一蹙,一时有些诧异。 白夙弯着精致的眼睛望着萧凌,露出意外且夸张的语气来:“萧大人,怎么你也在这里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大家都是男人,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萧凌很快就平复了心里的诧异感,大方的落座在了他的身边。 白夙在听得这话后,平静的眸子竟然不易察觉的跳动了一下,他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这位年轻的知县大人,埋下头抿了抿玉杯中的玉凝露,如羽翼一般的薄唇不自觉地掀起了一抹兴味来。 一直站在桌子前嘤嘤哭泣的青花在冯妈子匆匆进来的那一刻,就扑进了她的怀里,说了半天才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明白。
冯妈子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但她也是极其护短的,瞧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青花被人欺负,心里怎么也是不舒坦的。 只见她摇摇摆摆的扭到江城的面前,团扇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高仰起下巴,尖细的声音咯咯的笑着,有些讽刺的说道:“我说这位大爷,我们青花可是玲珑楼出了名的艺妓,有的是爷抢着要,怎么会为了您这区区一块玉佩,失了身份呢。” “这厢房里,就她与我们兄弟二人,玉佩不是她偷的还是谁!” 江城的语气很不耐烦,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那冯妈子,冯妈子吃了瘪,心里更不爽快了。 “什么偷不偷的!你这怎么说话呢!” “你让她把玉佩还给我,我就好好说话。” 江城态度强硬,冯妈子也没办法,只得软了话说:“这样吧,我听青花说那玉佩值五两银子,我替她还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此话一出,门口看热闹的人全都惊讶了! 五两银子?就这么点儿!还闹得要上衙门!这也太小气了吧! 玲珑楼乃是岳阳城数一数二的烟花场所,五两银子还真是不好意思拿出手来,连打赏烧水清洁的杂役都嫌少。 江城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听着冯妈子的允诺,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那好,你替她赔,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堵在厢房外的那些人一听,都投来不屑的目光,任谁都觉得这人斤斤计较,还佯装大度,性情怪癖,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此事就这么了结了。 萧凌看了看窗外,外面天寒地冻的,邝叔的年纪也不小了,萧凌体谅他,让他先回去了。 邝晟走后,待厢房的门缓缓的合上,房间内一下安静了许多。 萧凌不喜兜圈子,清冷的声音干脆的问道:“为什么要陷害青花,你们两个在计划些什么?” “被你看出来了?”白夙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么拙劣的陷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凌目光平静,沉声说着,“我实在想不明白人家要江大哥那块五两银子的玉佩做什么!要是我,就偷你身上这块,价钱可值好几百两。” “或许~人家偷不了我这块,才偷江大哥那一块,万事怎么可能有个绝对,你说是吧?” 白夙能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不过萧凌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几近固执的说道:“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似乎不问个究竟就决不罢休。 白夙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动作从容优雅的为萧大人斟上了一杯酒,语气突然变得温润如玉:“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好!” 萧凌一口答应,麻利的端起酒杯,一仰头,一杯见底。 “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白大哥!”萧凌在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夙笑了笑,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轻声说道:“既然你都唤我一声大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只是在逗那小姑娘玩儿呢!” “你……” 萧凌一听,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贯沉静的容颜一时竟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她如水的心境,沉着的思绪,只要是在这个性情古怪的绝致男子面前,全都不复存在了。她觉得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以招惹她作为乐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