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三章 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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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夏呀。”夏至笑眯眯地回答,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老两口的眼中都有喜色,不过同时也有担忧。他们有很多的话要问夏至。 夏至知道老两口要问什么,她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只有李夏啊。这几年我和李夏一直都有联络。” “不是说李夏去了京城,就不给你写信了吗?”夏老爷子就问。 李夏去京城的第一个半年,确实是没有信到夏至这里。夏至一开始还没大放在心上,渐渐地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就算李夏变了心,就算李夏遇到了什么事,他也不可能一去半年都不给她捎一个字。 夏至想到一种可能。 田夫人忍痛将李夏送到京城,就是为了阻断她和李夏之间的来往。田夫人不会想不到他们之间会通信。 李夏人在京城,虽然是住在他亲~哥哥家里,那也是客居。京城和北镇府相隔千里,田夫人要想拦住李夏的信就很容易能够做到了。 同样的道理,田夫人不仅能拦住李夏给她的信,也能够让她的信送不到李夏的手里。 她想要联系到李夏,就得自己想办法。 那个时候夏至的点绛唇连锁铺面还在筹备的雏形阶段,千里迢迢赶去京城还有些不现实。所以夏至就找到了田括。 田括很痛快地答应帮忙。 这样,夏至和李夏就又重新了联络上了。田家在京城有铺面,有人脉,田括安排了田家下面的人专门给李夏和夏至传递书信。 为了避免田夫人再使手段从中作梗,这件事当然是瞒着田夫人做的。 夏至和李夏虽然相隔千里,但两人书信不断,那就是天涯咫尺。 再之后,夏至的连锁铺面慢慢地发展起来,夏至也不再局限于北镇府。她开始往各地去,期间就到过京城见过李夏。 对于别人或许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但于李夏和夏至却并不是的。 “李夏长高了,就是又黑了。”夏至还说了李夏的一些变化,“等他回来,爷、奶你们看见就知道了。” 原先夏至也在他们面前说起李夏,和现在的神态、语气似乎没有天大的差别。但是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都知道现在不是以前那么回事了。 以前或许是李夏单方面地对夏至。现在这两个孩子确是心意相通。夏至谈论李夏的语气就跟谈论自家人一样。 “十六啊,你这嘴可真够紧的。”夏老太太就感慨。几年了,他们还当夏至和李夏断了联系呢。“你老叔也没跟我们说。” “也不是啥大事啦。我和李夏咋能断联系呢。就是瞒着李夏的娘,省的她再生气,怪麻烦的。”夏至就笑着说。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忧虑的正是这件事。 “……父母之命,李夏的娘不乐意,这事可就难办了。十六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让夏至想清楚。 首先,田夫人不乐意,她和李夏的婚事就会面临重重的障碍。 这个障碍他们克服的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夏至笑着说。 夏老爷子并没有被宽慰到,他觉得夏至在这件事上的心太宽了些。 “你可别喇呼啦。李夏是啥都好,那是没的说。可他娘这一关过不去,这事就成不了。” “这事交给李夏。让他想办法去。他说了,这事不让我~cao心。”夏至就说。 “李夏能有啥办法,他还能忤逆他娘。不好,不好……”夏老爷子发愁。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就算是李夏和夏至能够克服这个困难,最后能够成亲在一起了。田夫人就能改变对夏至的看法吗? “就怕那样人家心里更不自在。这婆婆儿媳妇,人伦在这摆着,终归还是你吃亏。”夏老太太为夏至担心,这也是在劝夏至。 “那就是更以后的事啦。奶,你放心吧。我不能吃亏。”夏至依旧笑,仿佛信心满满。 “你这孩子,还是不知道厉害。要是别的事,我和你~爷还真不担心。就是这一家子的事,那可真难说。” 要和李夏成亲必定要面临重重的苦难。和李夏成亲之后,也还面对棘手的婆媳的问题。 这些夏至都考虑过了。 如果对象换成另外一个人,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但另外一个人,又怎么能比得了李夏。 李夏是最懂得她的人,也是最包容她的人。这个时代,她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李夏。就算是所有其他的时空,只怕也没有这样一个李夏。 她如果要成亲,那么对象非李夏莫属。 这一点确定了,其他的她只要从容去面对就好了。 夏至现在肯跟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说出来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李夏就快回来了。另一方面是她知道夏老爷子的心思,她知道夏老爷子的压力。 这个年代,男人娶不上媳妇是要被人嘲笑的,女人如果到了年纪还没有嫁人,那整个家族都要被议论指摘。 夏家算上她已经有三个剩女了。夏老爷子因此愁白了头发的话并不是夸张。 夏老爷子真的是因为这件事睡不着觉。 真让老爷子压力太大,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了。 夏至的一番话,虽然没有让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完全安心,但毕竟是好消息,能够让老两口对未来有些美好的期待。 夏老爷子就不好再催促夏至什么定亲成亲的事了。 这个话题暂时揭过。 夏老爷子还有不太满意的地方。等夏至到西屋去歇着了,他就跟夏老太太抱怨。 “……老田家你看人家都抱重孙子了。啊……他那样的人,咱家的重孙子还没有影……” 夏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夏老爷子一眼,有些话她不好说出口。男人家,就算说再聪明睿智,那还是免不了粗心大意。 夏老太太安慰夏老爷子:“你跟老田家的比干啥。你不是看不起人家。你跟他比你不怕掉价?!再者说了,大桥和兰子这不都成亲了。你还怕抱不着重孙子?到时候让你抱个够,让你带,让你给洗尿褯子……” 夏老爷子想了想,就觉得夏老太太说的有道理。 “洗尿褯子就洗尿褯子,要是给我重孙子洗,那我乐意……” 老两口拌着嘴就都歇下了。 转天,夏天依旧热闹。夏至请来的班子要连唱三天大戏。夏家还在戏台底下最好的位置搭起了棚子,摆上了桌椅。里面坐的是夏家的亲朋好友,再有就是些有了年纪和体面的乡邻了。 夏桥成亲请了不少要给工钱的做事的人,同时还有按照风俗过来帮忙,也叫做捞忙的人。 这天,大家伙依旧过来帮忙。 夏至出门来,就看见个小小的孩子正抱着夏老太太的腿。那孩子很小,大概刚满周岁,还不太会走路,也不太会说话,所以只能抱着夏老太太的腿,嘴里含含糊糊地叫太,也就太奶奶,曾祖母的意思了。 夏老太太年纪大了,正是越来越稀罕这样的小孩子的时候。夏至就看得见她抱起那孩子来笑呵呵地哄着。 小孩子似乎很亲夏老太太。 夏至走过去看那孩子的脸:“这是哪家的?” 带小孩子来做客的人不少。六月三年生了两个,孙秀儿有一个,钱二郎和张霞的一个小小子,钱妮儿那个还在襁褓里…… 等看清了小娃的脸,夏至就认出来了。 这是岳红的孩子。 岳红嫁给田大宝几年,终于生了孩子。这孩子叫做田天赐,小名就叫做田田,刚满一周岁。岳红很宝贝这个孩子,而且还特别愿意把孩子往夏家带,让他跟夏家的人亲近,尤其是跟夏老太太。 然后,这孩子果然也跟夏老太太亲。 说到这个孩子,不得再说一说岳红。 岳红真是个非常能干的女人。他怀上这个孩子四个月才让众人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前她都跟没事儿人一般该干啥干啥。即便是显怀了,她也一点儿都没耽搁铺子里的生意。 这孩子,是田带娣给接的生。 岳红临产,她第一胎,自己没啥经验,又仗着身体好,临产的时候还在铺子里忙活。结果要生了,也来不及请产婆。好在她娘和田带娣都在铺子里,这两个都是过来人,田带娣更加能干一些,给岳红接了生。
小孩子的名字,是岳红给起的。从这个名字可以看的出来,岳红很爱这个孩子。 田天赐看见夏至,就咧开小~嘴对着夏至笑。他跟夏至不熟,不过之前已经被岳红带着给夏至磕过头。岳红教他管夏至叫姑,他现在就姑姑地叫,好像一只小母鸡一般。 小孩子被岳红收拾的极干净,长的也白白胖胖,面庞五官能看出岳红的影子来。虽然孩子还小,但看见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灵动讨喜,就知道这孩子绝对不是他爹田大宝那样的痴~呆儿。 这孩子身体和智商都很健康。 夏老爷子就是觉得田老头都能得这样的好重孙,没道理他竟然落在田老头的后面了。 这样的小孩子,夏至也没法子讨厌。 夏老太太抱着田天赐在炕上坐了,夏至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奶你别总抱着他了,让他坐炕上。” “没事,这孩子不重。”夏老太太笑着说。 “他娘呢?” “上后院帮我摘豆角去了。这孩子我就看个眼睛,不费事。……挺好个孩子……”夏老太太就说,一面还偷偷地觑了一眼夏至的脸色。 夏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她知道岳红为什么那么用心让这孩子亲近夏老太太。夏老太太也知道。夏老爷子不知道。 夏老太太抱了一会,就让田天赐坐在炕上玩。小娃就朝夏至伸出手。那小手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夏至伸出手握住了小娃的手。小娃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一面还含含糊糊地喊姑。 “他娘不知道教了他多久……”夏老太太几不可闻地地叹息。 这个时候,田带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进屋看见夏至抓着田天赐的手,一张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 田天赐见田带娣来了,就朝她爬了过去,一面嘴里啊啊地叫着。小娃显然跟田带娣非常熟,非常亲。 岳红生下田天赐,刚出了月子就回到了铺子里。她不放心将田天赐留在家里,就一直带在身边。这样,在铺子里帮忙的田带娣就经常照看田天赐。所以田天赐跟田带娣很亲。 小娃啊啊地叫,田带娣就哦哦地回应。 夏至让田带娣坐:“二姨,你没看戏去?” “刚看了一会,过来陪我大婶说说话。”田带娣笑着说。 小娃冲田带娣伸出小胳膊,意思是让她抱。田带娣飞快地朝夏至看了一眼,这才将小娃抱了起来。 田带娣抱着小娃在地上来回地走,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小娃似乎累了,就趴在田带娣的怀里打盹。田带娣很快将小娃给哄睡了,然后就在夏老太太的帮助下把小娃给安置在了炕上。 之后,田带娣才在炕上坐下来说话。 “……岳红挺不容易。往后她两重公公婆婆养老送终,那肯定都是她的事。她照看大宝也挺用心呢。大宝这辈子有她,有……田田,那这辈子也不用愁。岳红……其实挺仁义的。她肯定得做到……” “……大郎,哎,说是不定媳妇了。他年纪大了,长的也不好,说找人家年轻姑娘是耽误人家。人家就算是乐意,也不是看上他,是看上咱家里了。他不乐意,就这么着,往后照样给我们养老送终……” 夏老太太和夏至都不觉得田带娣这些话突兀。 “大郎不定媳妇,那钱家的……”钱家就大郎和二郎两个儿子。二郎已经入赘到张家了,大郎如果不定媳妇,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可就没有人延续钱家的香火了。 田带娣就笑了笑,那笑容里面有哀伤,也有豁达。“我和他爹也看开了。我们现在这样,那都是捡来的。要是当年没熬过来,现在坟头的草都多高了,还说啥香火后代。活好这辈子就行了,大郎、他、他自己乐意……往后有他兄弟,有他妹子,也不能让他臭家里……” 说什么看开了,其实还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