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见萧若离仿若陷入呆滞中,张亮走过去,看着帛书的内容,并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嘉奖令:潞州上郡人田宝,化名地鼠,潜入池州六凶内部,于抓捕其团伙立下大功,予以嘉奖。天毅王朝司律部。” 张亮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谁搬的令,简直是颠倒是非,胡说八道。” 他希望地鼠去死,最后,就是因为地鼠的火药阵,才让林啸和齐风重伤,导致自己流了那么多血,这便有了血海深仇。 “滇州七杀城,司律部主官谢弘扬。” 萧若离连最起码的尊称都省略了,这样的上司,也不值得去尊敬。他开始羡慕四不漏了,虽然被逐出司律部,还有前司律部主官汪宏飞相陪。。 岑夫子感慨,“云麓书院能远离庙堂污浊,实在是幸甚至哉啊。” 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形单影只,孤单存于世界,其中的苦闷与酸楚,如同一把钝刀,拉扯着人的灵魂,想要将人拖入极渊之地,永坠入其中。 他所断的案子,被上司无情否决。他便明白,这个世界的公道要屈居于强权之下,所以他便寻求自己的强权。 从刑断司到缉捕司,他以一个捕头的身份,开始捉拿那些凶徒。凶徒罪人,闻听他的名头,便心惊胆破。因为他从来不留活口,造成的意外委实太多,经过他的手,明正典刑的,只有区区三成不到。 缉捕司总捕头多次告诫他,“我们不是江湖上的侠士,讲究快意恩仇。我们要用法律的手段,来制裁这些恶徒。哪怕他们十恶不赦,也要尽量抓活口,让其死在公理判决之下。” 萧若离不以为然,“歹徒实在凶狠,若是留手,兄弟会有所损伤,因此就地格杀。” 这个理由,总捕头无法再反驳,总不至于拿属下的命,去换取所谓的明正典刑。 萧若离虽然驳回了总捕头的要求,但还是上了心。是啊,捕快与凶徒,或许会生死相向,但绝对不是江湖仇杀。血腥暴力,只会引发更大的动乱。其后的日子里,他能够将歹徒活捉,便尽量活捉。让他们死在判决之下,死在善良百姓的亲眼所见之下,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依旧是正义与公理屈居主流。 哪怕对于公理和正义,作为神捕的他都开始有些怀疑。 司律部交给他的追捕名单,他都全力执行,所抓获的人全部伏法。司律部离不开他这种有能力的人,在可控范围之内,让彼此双方都较为满意。 但是这一次,司律部显然不知道地鼠的真实身份。鬼斧世家偷学的奴仆,就连鬼斧门都是田宝展现出天赋之后,才知晓,司律部又怎么可能甄别出来。 萧若离接手了池州七凶的追捕令,历时半年,险死还生,池州七凶,五死一逃,一擒。 而现在,司空部的人要保地鼠,司律部七杀城的主官,竟然签了嘉奖令。 萧若离有怒火自胸腹喷薄而出,“他是功臣,那么我呢,我是罪犯,我是凶徒?” 胡志解释,“萧捕头,不是,这功劳还是你的,他就算是从旁辅助,同样有功。” 萧若离愤然,“他是有功,他险些炸死了我,让池州七凶多活半年。兵慈山下一个村庄,七十三人,满村灭绝,这就是他的功劳,真是滔天之功。” 滔天之罪,变成了滔天之功,萧若离的拳头噼啪作响,狂怒着吼出来。 田宝犹自辩解,“我未杀一人,那些人都是池州六凶所杀。” 张亮同萧若离般感同身受,“你此时说着些,难道池州六凶还能活过来,与你辩解。” 陆轻轻鄙夷地轻叱,“你若不阻挠神捕,他们怎么可能逃了半年,又怎么可能碰到那个村庄,足足害了七十三条人命。” 对于七十三条人命,鲁烛明并不在乎,天毅王朝人口数百万,死上个把个人算什么事,“萧若离,这嘉奖令是谢司律所书,就算是魏总捕也不敢违抗,你敢么?” 你敢么,敢么,敢么······重音一遍一遍在耳中响起,使他的眼光涣散,他也不断诘问自己,你敢么,敢么,敢么。 他不敢,所以才使得那个女子含恨而终,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每年都会去那个女子的墓,去看望她,给她上香,替她扫墓。他做这些,不过在弥补自己的愧疚,掩饰自己的软弱。 而这一次呢,这一次放过地鼠,面对的是七十三条人命,连坟墓都没有的七十三个无辜者。有小孩,有少男少女,有妇孺,有老人,丧心病狂的池州七凶,未放过一个人。 是池州七凶,而不是池州六凶,他地鼠,推不掉这笔血债。 有沛然正气从胸腹直冲胸膛,透过气管,猛然大吼,“我敢。”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敢字意味悠长,即便这些久经风霜的老人,也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决然正气。 严直叫道,“好。” 仿佛印证了他的夸赞,萧若离双眼通红,他的短剑闪电出鞘,直取田宝,这一刻,他已然全然不顾了后果。 田宝慌乱,鲁烛明生怒,一柄斧头凭空而出,斩向萧若离。 萧若离不管不顾,盯着田宝,打定注意,拼死也要杀了他,替那七十三个无辜之人报仇。 他选择拔剑,违背了谢司律的命令,便断了自己的官职。得罪了鬼斧门,便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鲁烛明的眼中出现了幻象,已看不真切,心理突然有些慌乱,“田宝,快往我这边躲。” 张忘萧出手了,先前,萧若离替他拦住金断,让吕潇潇和小路子逃脱。比直接救了他,都还要让他感激。这二人逃脱,哪怕天塌地陷,他都能从容应对。他知道鬼斧门和司空部的能量,但依旧义无反顾地帮着萧若离,对付这位鬼斧门的高徒。 即便张忘萧出手,鲁烛明仍旧有信心保下田宝,但形势比他预想的要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