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棺中人
说是晚上，其实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都是乌漆墨黑的，天上星座不停变换，月亮出来又不见。这是时间还在前进的证据。 但是很奇怪，人类的作息时间还是那么的默契。喧嚣的时候是白天，都聚在家里的时候是夜间。我总有这样的感觉。我希望等所有人都睡了之后再行动，不然很容易被发现。 这里有值夜班的人，但是只有两个，分别守在两边瞭望台上。为了防止寒冷，瞭望台是封闭的，有一个环形的窗子能让他们打开最大视野。 然而这里的灯火照不远，他们无法像塔台一样投出一束光仔细查看月之乡内部的情况。 确定人们都睡下之后，我悄悄走出屋子。我能看到月亮，那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对我很不利。我也清楚的意识到，如果错过月圆之夜，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我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把一切都寄托在这些人身上。 我走到那间小屋前，轻车熟路的取了钥匙然后进了屋子，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确认好厚实的窗帘之后，我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那只棺材还在那里。我走近，像敲门一样敲了敲木板。 “老爷爷，你还在吗？”我压低了声音问。 这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 “老爷爷你是谁？” “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身体出了些问题，你把这个打开。” “你的村民既然把你关在这个里面，应该是无奈之举吧。他们敬重的人，出了什么问题？”我问。 “你打开这个让我透透气。”他一边敲着顶板，和我说话。 “让我来猜猜。你是喝了血族的血？” 棺材里那个着急的老人突然不出声了。 “那么看来我猜对了。你们明明与狼族结盟，却暗地里喝血族的血。也是，毕竟有很多人也是想长生的。” “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他不服气的辩解道。 “结果呢？成功了吗？”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笑我的？” “我想问，阿初是不是也是这样死的。为什么你没死，阿初却死了。” “我连你的身份都不知道，又有什么义务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如果你不说清楚你的来历，不放我出去也无所谓，我大可以等我的村民们来找我的时候将你偷偷闯进来的事情说与他们。”能想象，他突然悠闲的躺在里面，既不着急出来，也不着急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想过打开那口破棺材来看看这个老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连敬重他的村里人都要将他关在这种地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还是不要擅自行动比较好。 “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你既不回答我，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你可骗不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来。既然知道阿初，该不会是之前来过的那些人的朋友吧。” 这老头子头脑这么好使。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不知道你的朋友们和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们村里的事情还是请你不要插手比较好。”他突然很享受似的躺在棺材里与我说话。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产生怒意。 “就算是这样，你还在指挥着自己的村子？但是，你没有发现村里人已经不会再与你商量所有事情了吗？就比如我的到来，没有一个人像你报告不是吗？大家只是出于尊重把你放在这里。就算你还活着，你也不过是一个活死人。” “这种小事当然不用我过问。我的村子，我心里自然有数。”他无力的辩解着。 我从孩子们的话里面推测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更想知道那晚玛茜刻意隐瞒的记忆。 “你如果告诉我阿初的事情，告诉我那三个人的事情。我便放你出去。”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希望他能同意。 “我怎么相信你？” “我先拔掉一个钉子。一共十二枚，你每说一段，我便拔掉一个。” “我若是说谎骗你呢？” “我当然会以我知道的来判断，但是我发现自己被骗了……就把这个屋子连你一同烧掉，然后离开这里。”我想，他还不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说完我提着风灯四下寻找可以用的工具。 “在门口旁边的木柜里面，有工具箱。”他说。 我走到门口，打开柜子的门，果然看到里面有许多木工的工具。我拿了一把羊角锤，这个应该能拔掉棺材上的钉子。 我将风灯放在棺材边，然后试着起了一下上面的的钉子。只用羊角锤卡住钉子，利用杠杆作用，那么很容易就拔出了一半。 “行得通。”说着我拔出了第一枚钉子，然后在棺材侧面磕了磕。 “我做村长也有50年了，我也是该去见上帝的年纪了。但是有太多事情放心不下。常年做重体力活儿，也终于有一天，两条腿再也动不了了，瘫倒在这里，再也起不来。那个时候我就将事务分摊给各位家主处理。但是遇到重要决定的时候，要么是犹豫不决，要么是各自有自己的想法。到最后还是要来找我。如果我再年轻一点，还能动，我就不会同意与狼族结盟的这件事。但是我心里清楚，自己保护不了这里多久了，如果狼族，能保护这里也未尝不可。” 我继续起下第二个钉子。这时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突然想出的“好办法”，这个办法会让他为了让我去掉所有的钉子，把重要的事情留在最后说。但是先听听看吧。 “我万不该相信来历不明的外人。听说他们会魔法便信以为真，尊敬他们。与狼人同盟之后不久，是新月家秘密汇报吸血鬼的事情。如果你知道阿初的话，应该会知道新月家吧？喂，你还在吗？” “在。”我稍微愣了一下神，因为我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来了，你先不要说话。”我蹑手蹑脚去吹灭油灯和手里的风灯，实际上我是不需要灯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感觉能暖和一点，所以点亮了灯。我将耳朵竖起来，仔细听外面的情况。 的确有鞋子踩过雪地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声音从窗边一直延续到门前。 应该不是一个人，他们在这屋子的门前站下不动了。 我听到了推门声，但是推了几下，都推不动。 “奇怪，谁拿走了钥匙？”一个男人自言自语的样子。 “该不会是那个外乡人？”另一个人猜测。 然后那些碎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知道，他们是去了我住的屋子。 “哎呀，事情要暴露了。” 我急忙将拔下来的两个钉子又敲回去。 “喂！你干什么！你这个骗子！”他咆哮了起来。 “不要喊，你也听到了，我的情况很危及，下次我再帮你。”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然后……钥匙怎么办？放回去？想到这里，我又回过头。“或许你能说服他们放过我？” “没错没错，所以，只要你放我出来，我便可以帮你说话。”他迫切的要挽留我。 心念转了又转，还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那些脚步声又回来了。他们去找我有这么快吗？ 突然“彭”的一声，这房子哆嗦了一下，拱形木门被推成了两半！中间一个木桩从破碎处闯进来，然后又出去。木门被无情的打出了一个大洞，风雪顺着破口灌入。一只大手伸进来，摸到了门锁的位置，然后打开。 我捂着嘴巴，极力幻想他们看不到我。 我没有骷髅头的本事，可以隐身，所以当那些人推开门进来之后，我们尴尬的注视着对方。 他们提着灯，看到我并不吃惊。 是各屋的家主。 “我还想是谁偷了钥匙，这就没错了。”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身材高大像是一堵墙一样堵在门口，一脸捉住贼的兴奋表情。 “我……这个人说……是你们村长。”我指着那棺材对他们说。 “少胡说八道了！我们村长早就死了，怎么会和你说话。”新月宇走上来，腰间系着一把大刀，气势汹汹。 “怎么可能，刚刚我们还在说话！”我向后退着，退到棺材旁边，用手敲了敲棺材的木板，但是里面突然不出声了。“喂，村长你倒是说话呀。” “我早就说这是个骗子，说谎有一手呢。什么冰做的笛子，全是耍我们的。” “是真的！” “别骗我们了，狼族根本没听过那种东西。” “狼族这么说？或许……或许他们不想让你们知道，他们才是骗子。”我说。 “可是我们觉得你更像骗子。潜入这里偷偷摸摸。” 我真是百口莫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村长说句话，但是不管我怎么向棺材求救，里面都再无任何动静。 难道我之前都是在幻听？这时新月宇已经按住腰间的刀柄，他迟迟不出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屋子太小，他也不想用到这把刀子。 “慢着！”我不知觉的举起手想要他们冷静下来，但是我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羊角锤，这样从对方看来，可能像极了我要与他们搏斗。 气氛立刻变了，他们各自摆出要战斗的架势。 “等等，我不是要……这个锤子是刚刚你们的村长叫我拿的。” “还在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村长还活着？ 可村长又为什么不想这些人知道？ “村长喝了血族的血对不对！”我一着急，这句话就破口而出了。 这些人突然面面相觑。 “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谈谈呢……武力是解决不了什么的……”我看到情况好转，立刻趁热打铁。 “绝对不能放走这个人。”堵在门口的那个人撅起嘴巴，瞪大眼睛，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尔后所有人都继续向我靠近。 我真的是在人类的地盘吗？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吃掉的错觉？ 我的身体已经忘记了战斗的方法，而眼前的是人类勇猛的勇士，如果离我最近的新月宇拔出他那把大刀，我可能瞬间身首异地。 ---------------------------------------------------------------- 棺中不语 永夜无声 怪风凛凛 大地拉起星辰幕布 角斗的舞台投上一缕灯光 观众屏气凝神 魔鬼笑问众人，想看，还是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