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智商与情商
片段一 吴淼水:“站住!站住!宋慈,你下来!我跟你有话说!我跟宋提刑有话说!宋慈,别以为你凭着你那点验尸验伤的雕虫小技你就可以平定天下冤狱,澄清玉宇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宋慈,就是十个八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我这回让你给我拌了个跟头,但是你记住,我不服你!我吴淼水一定在官场上还会跟你见面,我还会跟你见面的!你记住!” 片段二 (若干年后…) ——京城 吴淼水:“宋大人。宋大人刚才和贤夫人长亭泪别的那一幕,很感人呐。” 宋慈:“吴大人,又混成这般光景了。” 吴淼水:“呵呵呵呵。宋大人这么说,该不会认为这是我吴淼水最后的结局了吧?” 宋慈:“听你的意思,你还不死心咯?” 吴淼水:“呵呵呵呵呵呵。宋大人你怎么忘了当年在太平县的事了呢?当年在太平县,吴某也就是因为你而丢职罢官,但是我临走的时候,怎么告诉你的?我告诉你,我们迟早还会在官场上见面的。怎么样?若干年以后,我们还在这京城见了面,不但见了面,我吴某还让你宋大人在这地字号大牢里呆了几天!哼,如果不是运气不佳,我几乎赢了你!今天,我还要跟你说这句话!不要以为就凭你一个宋慈就能澄清玉宇,平定天下冤狱了!别说你一个宋慈,就是十个八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你记住,宋慈。在这个世道上,只要有你宋慈,就一定有我吴淼水!我们一定还会在官场上见面的。宋大人,你好自为之吧!哼!” 片段三 薛庭松:“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薛某的女婿,看看,当年莫名其妙的非要请命外任,一别数年,竟一次也不回京来看看我这个老丈人,于情于理,你可都说不过去啊。” 宋慈:“岳父大人,您叫小婿来,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薛庭松:“要说。我真想跟你唠叨个三天三夜。今天不谈别的,只谈一件事。你还记得当年梅城县你破了两个知县被谋杀的案子,圣上龙颜大悦,赏了你一个正六品主事。可是你却只图自己逍遥自在,非要请命外任,为父一直想把你调回京城。可是,无奈官场之上争权夺利,党同伐异,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嘉州官银失盗,我向圣上保荐你来查办此案,你果然不负众望。” 宋慈:“岳父大人。此时此刻您说我不负众望,追回官银,恐怕还为时尚早。” 薛庭松:“为什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宋慈:“二十万两官银只追回十万两,这案子能结吗?” 薛庭松:“宋慈啊,宋慈啊。查案释疑,你才华出众,无人能比。但是对为官之道,你怎么就不开窍?有的案子要一查到底,否则的话就应了那句话——打狼不死,必遭狼咬。可是有的案子,你就要适可而止,不然的话就会自陷泥潭,难以自拔。所以,在官场上混,你要审时度势。什么该一查到底,什么该适可而止,这比查案本身更重要,你懂吗?” 宋慈:“…不懂。” 薛庭松:“你是真不懂,还是给我装不懂。” 宋慈:“岳父大人何不明示小婿,什么案子该一查到底,什么案子该适可而止。” 薛庭松:“这让我一句话怎么能说明白呢?你比如说,这官银失盗案,现在案情已经查明,主犯又畏罪自杀,你又多为朝廷查没了十万两银子,圣上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宋慈:“那这么说,就可以适可而止了?” 薛庭松:“你要继续查,有线索吗?即使有,你知道在这十万两的背后,是一口什么样的深井,你又能查得出什么结果呢?不就是还差十万两吗?” 宋慈:“十万两啊,岳父大人。你怎么就那么不当数呢?” 薛庭松:“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你查什么?” 宋慈:“对对对。死无对证,死无对证。我宋慈这一辈子遇到过无数次死无对证,没想到这一次是出自岳父之口。” 薛庭松:“站住。宋慈啊,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为父的一片苦心呢?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世事险恶,人心莫测,官场倾轧,党同伐异,等你进了京城,当了京官,你就知道该有多难了。” 宋慈:“岳父大人。我知道您为我进京的事情费了不少心机,但是我放任外省已经自由惯了,小婿告辞了。” 薛庭松:“站住,你到哪去啊?” 宋慈:“我去做我的外省乡巴佬官,逍遥自在去。” 薛庭松:“宋慈!我的话你敢不听,皇上的圣旨你也敢抗逆,你真是个恃才傲物的歪才!” 片段四 袁捷:“你这是要做什么?要离我而去?再投一处清净之地,或者干脆去世外桃源,再寻一个心如明镜的知音男子,续上一段高山流水的情缘。” 紫玉:“你不要再说了。” 袁捷:“为什么不说?我让你失望了。你觉得我姓袁的,并非像你想象的那么纯洁无暇,高风亮节。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伪善之徒。所以,你才离他而去。或者找一个什么人告上一状,置我于死地,讨个还世以公道的好名声。” 紫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勤政守法,吃苦耐劳,在嘉州治理有方,业绩斐然。你才高八斗,抱负远大,欲乘东风跨万里浪,本可以效忠朝廷,荣耀一世,可是你!却监守自盗,瞒上欺下,得一时利益,获片刻荣耀,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做如同饮鸩止渴,最终会自毁前程吗?!你这样做,值得吗?!” 袁捷:“呵哈哈哈哈哈哈。紫玉,难得你心清如镜,说得是句句在理。换了别人,我也会慷慨激昂一番,说得也不比你差。我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目的何在?纵然才高八斗,无人提携,熬到何日才能出头?人生苦短呐。我袁某十几年不得提升,苦熬苦守,为什么?朝中无人莫做官,囊中羞涩难进城。我袁某吃得起苦,但我不想一辈子吃苦!听人使唤!我袁某并非爱财之人,可是我不想总是捉襟见肘!谁都知道,惟有投靠权贵,仕途才能通畅。可是京城的府门险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可是钱从何来?强征暴敛,勒索百姓,会激起民愤。怎么办?盗取库银,只有这一条路。” 紫玉:“你取不义之财,已是错事,又因此害公孙健一家。” 袁捷:“这是他自己找的!我们俩亲如兄弟,只因库银之事反目成仇,誓不两立。我跟他好言说尽,他不听。我送他东西,他不收。还放出话来,总有一天要把库银失盗的真相说出来。公孙健这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紫玉:“因此,你就给他安了一个盗银主谋的罪名虐杀而死?” 袁捷:“他不是想要清白吗?想要cao守吗?我偏要让他吃尽苦头,屈死了还背上一个盗贼的坏名声。我说过,只要是跟我作对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紫玉:“太残忍了…” 袁捷:“是的。古人说得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袁某做事,亦遵此信条。想跟我作对,我必将他置于死地,绝不饶恕。” 紫玉:“看来,紫玉也是在劫难逃了。” 袁捷:“看来,你果真要离我而去了。” 紫玉:“我已经准备好了行装,打算永离是非之地,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苦度余生。” 袁捷:“就为这点事?你就心生绝念?不顾你我往日情义,也不想再回头了。” 紫玉:“紫玉已心灰意冷,覆水难收了。” 袁捷:“紫玉,我望你三思而后行。你不要逼我太甚。” 紫玉:“是我逼你吗?呵,袁大人,你把自己说得太委屈了。紫玉不过是一个弹琴卖唱的小女子,如浮萍一般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本想寻找一棵大树,寄托此生,谁知,这棵大树的内心已枯朽不堪,行将倒塌,小女子还如何靠得?” 袁捷:“你错了!袁某的苦日子快过完了,用不了多久,我就鸿运高照,平步青云,仕途坦荡,前途无量。紫玉啊,你跟着袁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就不用再四处漂泊,再弹琴卖唱了。” 紫玉:“紫玉虽是一弹琴卖唱的艺人,却心比天高。多年漂泊,只为寻得知音,相依相伴。荣华富贵,非我本意,纸醉金迷,苟且偷生,虽生犹死。” 袁捷:“你这个女人,真是捉摸不定。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跟你!” 紫玉:“呵,可悲。我紫玉自视清高,却被一叶障目,如今陷入泥潭,看来已是不能自拔了。袁大人,你想怎样处置,紫玉悉听尊便。” 袁捷:“看来,你是铁了心了想离开我。” 紫玉:“玉心已碎,何必再求瓦全?” 袁捷:“紫玉,你真糊涂啊!我所做的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前途所迫,名利所累。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一个小小的女子,本来是局外之人,你为什么要这么认真,这么苛刻?” 紫玉:“不,不对。人活在世上就应该活得坦荡,活得问心无愧。若为名利,为一己私利,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不端之举,做歹毒之事,如此,虽得一时荣耀,片刻欢娱,却如同行尸走rou一般,虽生犹死,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 袁捷:“住嘴!你这是在诅咒我。你骂我行尸走rou,你太过份了!你不要逼我,不得不做恩断义绝之事。” 紫玉:“那你就来吧。我等着你下手呢。” 袁捷:“你走吧。我下不了手。” 紫玉:“那我可就走了。” ——!!! 紫玉:“你最终…还是没有放…” 袁捷:“我告诉过你,跟我作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你也不例外。” 片段五 宋慈:“可是据我所知,西街也有用宫轿的府门呐。” 某官员:“有,有。西街有驸马府啊。” 宋慈:“哦,周大人,你说驸马府那可是跟驸马爷梅子林有关。” 周大人:“哎,不不不不不!” 宋慈:“你刚才说的嘛。” 周大人:“我是一时口误啊!这是怎么回事嘛。” 曹纲:“这个嘛,还是听宋提刑说吧。” 周大人:“对啊,宋大人,你说,你说。” …… 冯御史:“宋慈啊,这天气实在是太闷热,这里通风不佳,这几位前朝老臣怕经受不住,我想这案子就不必听下去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官员:“是是是…告辞了…告辞了…” 宋慈:“各位大人请留步,怎么走了?曹大人,您作为案子的主审,想必不会搁下本案不管吧?” 曹纲:“呃…” 宋慈:“冯大人,您老一向关心宋慈关心此案,您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吧?” 曹纲:“宋慈,这个案子,你还想怎么查呀?” 宋慈:“怎么就不能查下去呢?曹大人。现在案子查到这个份上,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呀。” 冯御史:“宋慈啊。你还真想把这个案子再追查下去?” 宋慈:“怎么了冯大人?难道不能查下去吗?” 冯御史:“你呀,真是胆大包天呐。你知道驸马爷是谁吗?他是宋皇的女婿,慧珏公主的丈夫。这个案子怎么能往驸马爷身上追查呢…” 曹纲:“宋慈,你过来。我说宋慈啊,啊,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在这装傻呀,有你这么查案子的吗?你怎么能把杀人嫌疑的罪名弄到驸马爷头上呢?” 宋慈:“可是线索一直在往那边走啊。两位大人,种种疑点证明,此案确实是跟梅子林有关,此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敢问两位大人,如果这个案子确实是梅子林所为,你们说,该怎么办?!” 曹纲:“哎呀!就是梅子林干的,那也不行!打狗还要看主人吧?你这不是往宋皇的脸上抹黑泼大粪吗?宋慈,你个小小的四品提刑官,这脖子上长着几颗脑袋?” 宋慈:“曹大人,那依您之见呢?” 曹纲:“找个借口,将此案拖延下去。” 宋慈:“拖延下去?能拖得下去吗?冯大人,如果圣上查问起来,该怎么办?” 曹纲:“呀,那你就撒个谎说你病了。你病了三个月,不下床不出门,那圣上天天上朝,诸事都需要他去cao劳,他不可能把这点小案子总放在心上。这时间一长,他就忘掉了嘛。” 宋慈:“冯大人,装病。那屈死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曹大人。竹如海呢?小桃红呢?姚谦呢?” 曹纲:“哎呀,这有什么嘛,啊,几个小小的草民,死也就死了,拿点钱,送给家属慰问慰问,这不就没事了吗?” 宋慈:“冯大人,想必他刑部一直是这么审案断案的。” 曹纲:“你!” 宋慈:“曹大人。宋某今天听您一席言,真是长了见识了。” 曹纲:“你!你敢取笑本官!” 冯御史:“行了行了,口水仗就不要再打了!赶紧想想办法这个案子怎么办才妥当!” 宋慈:“没有什么该怎么办!” 片段六 冯御史:“这又没有别人,我今天跟你说几句实话。史文俊的案子,我们俩肩膀上都提着份量。今天上朝的时候,你看没看出来,圣上有点不高兴。依我看呐,史府小丫头的那些细枝末节,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费心费力的弄不好到时候责怪下来还落个吃力不讨好。” 宋慈:“冯大人,您说细枝末节不再追究下去,那是指哪件事情不再追究下去?宋某听不大明白。” 冯御史:“这个嘛,这个,我…哎呀,反正宋提刑,你是个聪明人,还看不出来吗?史文俊这个人呀,一介武夫,还不知好歹。嗳,忘了那一回,那回那回他大闹你老丈人薛大人的寿宴。唉,史文俊这种人呐,嗳,这种人,那个,保住他的性命,免了死罪,给他一个削职为民的处置,不诛连九族,不没收他的财产,对他就够宽大为怀了。” 宋慈:“冯大人,那宋某就更不明白了。如果说史文俊原本就无罪呢?那么削职为民,保全性命还算是宽大为怀吗?” 冯御史:“你如何证明他是无罪的呢?小凤被杀之事,虽说是有点疑点,但能证明他是无罪的吗?再说,唐二宝在你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你又如何说得清?另外呀,他私通敌国之罪这可有他亲笔书信为证,你能帮他洗白这个罪名吗?哎哟,宋提刑,头脑不要发热,不要太自信。” 宋慈:“冯大人,可是本案我越查疑点越多,我越查线索越乱,这一定是有其它原因史文俊才涉嫌此案的。如果说我们只因为史文俊是一个遭人怨恨的刺头,不顾事实草草结案,这也不妥呀。” 冯御史:“有没有其它原因,你我都拿不出证据。反正史文俊的案件圣上催得紧,该结案就结案吧。” 宋慈:“冯大人,照我看,恐怕是史文俊得罪了什么人,有人牵在其中,才引发此案的。” 冯御史:“哎哟,呵。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准。史文俊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这几年,他得罪了多少人。在朝廷百官中,他有几个朋友?啊,这这这…火来如潮涌,墙倒众人推,你能查得出是谁吗?所以呀,让你收场就收场吧。不必下那个苦力细查下去。官场上,哼,少了这个刺头,更省心,更方便。哼。哎,这话也就你我二人在这里说说,外面可不能说,啊。哎呀,在京城里做官呀,要处处小心,事事留意,你呀,还年轻,又有老丈人薛大人在朝上,日后哇,有你往上升的。一定要得到圣上的赞赏,与众官员大家都和睦相处,不然,史文俊就是个实例。” 宋慈:“冯大人,宋慈,明白了。” 冯御史:“好,把你说明白了,今天的酒就喝得值了。酒呢?怎么还没上啊?” 宋慈:“冯大人,话讲完了吧?” 冯御史:“讲完了,酒还没开喝呢。” 宋慈:“冯大人话讲完了,宋慈也还有公干,那,我就先告辞了。” 片段七 刁光斗:“宋大人,卑职才疏学浅,竟未能识破jian计,差点儿误判善良,卑职愧为朝廷命官呐。” 宋慈:“刁大人,怎么突然谦恭起来了?” 刁光斗:“不是谦恭,确是无能啊。” 宋慈:“不对吧,刁大人。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你的才学丝毫不在宋某之下,初入仕途,你的官职是比宋某高啊。怎么屡屡干出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来。几年前就因我参你一本,你降官贬职才到此地当了个知县,谁知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刁光斗:“宋大人何出此言啊?” 宋慈:“刁大人,贾博古这个计谋,要是换了昏官可能是看不出来,但是在你面前,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你会说看不破?” 刁光斗:“这…宋大人所言,刁某还是不甚明白呀。” 宋慈:“不对,刁大人,你心里非常明白。你身为朝廷命官,上不思报效社稷,下不知安抚百姓,你明知杜松有冤,居然还用无辜人的性命换取钱财!” 刁光斗:“宋大人,刁某深知宋大人向来是重证据实,既然今天是当堂指责刁某贪赃枉法,想必是有确凿证据在手。” 宋慈:“好。聚德银庄你可认得?” 师爷:“认得,认得。” 宋慈:“常去吗?” 师爷:“常去。” 宋慈:“去干什么?” 师爷:“当然是去换银子。” 宋慈:“替什么人换银子?” 师爷:“替…当然是替小的自己。” 宋慈:“哦,替你自己换银子。敢问阁下,月俸几何呀?” 师爷:“小的不才,月俸二两五。” 宋慈:“二两五。赵捕头!” 赵捕头:“在!” 宋慈:“一个月俸二两五的人,居然在半年之内,换了数以千计的银票!” 刁光斗:“哦…刁某明白了。到了此时,刁某才算明白了一件事儿啊…” 宋慈:“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刁光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慈:“刁大人,事到如今居然你还笑得出来,礼义廉耻信,你真是修炼到家了。” 刁光斗:“呵呵。宋大人说话不要太刻薄了嘛。你知道刁某到了此时此刻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吗?那是因为昨天,有人从京城给我带回来了一封信。那可不是一封平常的信呐,可是,我是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这全都是宋大人的成全。” 宋慈:“你说什么信?” 刁光斗:“呵呵呵呵呵呵。我就知道宋大人一定会刨根问底的。不会不想问一问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吧?好,我刁某就成全宋大人的好奇之心。” 宋慈:“刁光斗,无论你手里有什么样的法码,这次你要再想咸鱼翻身,依宋某看来,恐怕是难了。” 刁光斗:“是吗?可是我没觉得这和上回有什么区别。” 宋慈:“这次不同。这次朝廷要整顿官吏,重修官风,如果你敢顶风作案,无异自取灭亡。” 刁光斗:“话可不能说绝了,我的宋大人。不客气的说,刁某以为宋大人什么都明白,可唯独就是在这人情世道上一窍不通啊。这么说吧。圣人尚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人呐,是人哪儿有不犯错的,可凭什么就你摆出一副比圣人还圣人的面孔,抓住别人一点儿小过小失就把人往死里整。这可是活生生的人世间,人有七情六欲,并非过错,这天底下,官场上,哪有你这么死心眼的。几年前,你抓住刁某的一点儿过失,就一纸奏章,欲将刁某置于死地。可结果怎么样?我不过就是官降几品,我不是还穿着这身朝廷命服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官太多太多,而像你这样的死心眼又太少太少了。”
宋慈:“哼。” 刁光斗:“孔圣尚曰,法不责众。就你一个人扛着一杆大宋王法的大旗就能够横扫天下,澄清玉宇?哼,如果官场上的事都照你这么一板一眼的去办,那满朝文武还不都得弄的是人人自危吗?如果这大家都不想当官,大家都不敢当官了,你让皇帝老怎么办?你不是成天口口声声说什么王法王法,你知道什么叫王法?好,就让刁某来告诉你吧。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哼!” 宋慈:“好你刁光斗,好一派贪官污吏的歪理邪说呀。姓刁的,似你这般满腹经纶,如果好好修修官德,何至于自寻绝路,落个千古骂名。” 刁光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慈:“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刁光斗:“宋大人,你可真逗啊。就你一个小小的提刑官,能把我刁某怎么样啊?你也太过天真了吧?你也不想一想,我这一个区区的七品芝麻官,为什么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你这个刚正不阿的提刑官叫板,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看看,我刁某的胆气全在这儿呢。这是什么呀?这是从京城某个尚书府里面给我送来的书信。它就像是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有人想趁朝廷肃整吏治之机,置我刁某于死地,所以,早就给我安排好后路了。好,刁某今儿要说,干脆就跟你把话说透!你知道,刁某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世袭贵胄,却何来朝里面总是有人护来护去。看见了吧?看懂了吧?我刁某十几为官,所获不义之财何止千万,可时到今日我还是过着这么节衣缩食的清贫日子,连一两黄金也舍不得花。这钱干什么用了?棋语里边有一句话,叫小卒过河就是车,刁某正是用这不义之财为这小卒子过河造船搭桥啊。明白了吧?哼哼哼哼…” 宋慈:“刁光斗,你无非是用这些不义之财笼络一个大贪官来保住你这个小贪官就是了。” 刁光斗:“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对,可是,也不全对。那些高官们要保的并不是我刁某,而是他们自己。因为如果我刁某活不成,那京城里边那些一品二品的高官都得给我陪葬!所以,你说你一个小小的提刑官又能奈我如何呀,啊?我可以告诉你,我敢肯定,现在我刁某异地为官的御批文书,已经在路上了。你宋大人就是想弹劾我,恐怕,时间也来不及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慈:“刁光斗,我就不信大宋王****治不了你!” 刁光斗:“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圣旨到!刁光斗接旨!” 刁光斗:“宋大人,恕刁某不再奉陪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段八 宋慈:“这是第十九件秘事,写的是三年前发生在清河坊的一桩密而不宣的大案。圣上,此案涉及临安府,大理寺,后宫皇太后,还有几个太监侍女。圣上,这是物证,请您逐一详查。” 宋皇:“……” 宋慈:“圣上,圣上,圣上。” 宋皇:“…朕睡着了吧?” 宋慈:“圣上似乎方才小睡了一会。不知宋慈所言,圣上是否听全。” 宋皇:“宋慈,你说到哪了?已经这么晚了,连日来你老是到处查案审案,累了吧,回去歇息吧。朕连日来也是诸事cao劳,有些乏力了。既然此案已了,就到此为止吧。” 宋慈:“圣上。刚才宋慈已经说过,这八口箱子当中藏的秘密,于国于民有重大关系,望圣上亲自审阅,圣上,不可放过这些害群之马呀圣上!” 宋皇:“宋爱卿,你回去歇息吧。这箱子里的东西嘛,容朕一一看过。朕确实累了。你暂且回去吧。啊。” 宋慈:“圣…” 宋皇:“送宋提刑回府。” 公公:“是。宋提刑,请回吧。” 宋慈:“臣…告退…” …… 曹纲:“宋慈,你把八大箱子的事都跟圣上说了?你全都说了?” 宋慈:“当然,曹大人。我身为京畿提刑知道有人行jian犯科岂有藏匿不报之理?” 曹纲:“你,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把朝廷的许多大臣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宋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现在知道做个清官忠君爱民的重要性了?犯下如此恶行,现在后悔,晚了。” 众官员:“哎呀,着火了!着火了!” 宋慈:“圣上,玄德殿着火了。” 宋皇:“哦,内史失察,引起大火,还好扑救及时,没有引起大灾。宋爱卿,你刚才送来的那几口箱子不巧毁于大火之中啊…” 宋慈:“烧了?!” 众官员:“……” 宋皇:“唉,那箱子都是一些陈年旧物,里面的东西又易着火,一转眼功夫,便烧成灰烬了。宋爱卿,这次你审案立了大功,朕要好好的奖赏你。明日早朝,朕要加封你为刑部左侍郎,官居二品。” 众官员:“皇上英明啊!圣上英明啊!……” 第二天… “圣上,提点京畿刑狱宋慈将其四品官服送至门外,自称辞去官职自愿回乡做平民百姓去了。” 众官员:“这,这怎么回事啊…奇怪呀…” 宋皇:“……” 冯御史:“唉……” 宋巩墓前… 宋慈:“父亲,慈儿已辞去官职,回归故里,从此再也不去做官了。时至今日慈儿才明白,若要世道清明,锄恶扬善,单凭我等仗义执法,查凶审案,是无济于事。孩儿已疲惫不已,不堪重负了。惟留下这本书,原想可以帮助后人,辅助大宋,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大宋这半壁江山,不会太久了……” 宋慈和包拯一样,都是聪明人,可你不能说他们情商低,能破各种疑难案子的人,智商肯定不低,但情商有的人会说低,会说他们不懂人情世故。其实他们都懂,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去认可这种所谓的“世故”罢了。如果说这种“世故”就是代表情商高的话,那他们宁愿不要。公孙策同样是聪明人,但他始终比不上包拯。原因就在于公孙策懂得人情世故,为这种“情商”所累。公孙策懂得审时度势,而包拯眼中只有真相,只为追求真相,不会去顾及所谓的“人情世故”,正是这种纯粹的不参杂“世故”的一往无前执着的心,才成就了包拯和宋慈。 面对人情世故的时候,宋慈很多时候都说不懂,其实他的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想去认可,也不愿去弄懂这种“世故”。我可以大胆的推测一下,如果你是一个贪官,你就是抬着八人大轿去请宋慈或包拯去陪你吃一顿饭他们一定不会赏脸,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也许正如刁光斗所说的,宋慈这种人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想用名利去腐蚀他,而他却根本不吃你这套,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他宁愿十几年不得升官,也不会为了升官而去拍你的马屁奉承你。你可以说他不懂人情世故,说他情商低,但他其实都明白,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这样去做,因为那样就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违背了他的信条。阿谀奉承,送礼,才能更好的升官,宋慈是知道的,但他却绝不会那样去做。你也许会说他傻,情商低,活该一辈子升不了官。但他真的情商低吗?还是那样做的你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呢?如果做人不能够做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 宋慈疾恶如仇,面对恶,绝不会让步,也许你会“世故”的想让他放你一马,但你一定不会得逞。 宋慈和包拯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查案的时候聪明得不像话,但在不查案的时候却可以单纯得像个孩子。耿直。一个聪明人还能保持耿直单纯的心思,那就是拥有赤子之心的证明。 宋慈的观念很简单,那就是有罪者当受罚。但最后他还是败给了现实。八大箱子里藏着很多有罪者的秘密,随着大火一烧,那些有罪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这让宋慈觉得不公平,法律已经无法约束这些人了。 你也许会觉得宋慈的铁面无私显得不近人情,但如果法律不能真正的执行,大家都能够网开一面的话,那么,法律的存在还有何意义?法律无效之下,恶必然暴涨,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无情世界的到来。 宋慈心中法律的天平倒塌了,法律不再是公正审判有罪之人的工具,因为有的罪人可以从法律之下逃脱,这让宋慈不甘,却无奈。有罪的大臣可以免罪,有罪的百姓却不能免罪,这已经是出现了不公平,也就是说法律只对平民有效,而对当官的人无效,这样的法律,还是宋慈坚守的王法吗?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明明懂的,嘴上却说不懂,只是心里不愿意去认同,不愿意去了解罢了。 谁都知道做人的道理,懂得做人,就懂得了世故。但有的人不懂做人。有的人是懂,但不愿去那样做。正是因为有着宋慈这样的人存在,才让人相信世间还有着这样一种人,这样一种精神,这样一种公正。 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怪人,才能真正的贯彻善恶对立的力量。 也许正如同紫玉说的,人活着,就应该活得问心无愧,活得坦荡。 智商和情商,其实智商高的人,情商肯定不会低,他们都懂,只是不愿那样去做。因为他们自视清高,不愿那样虚伪的做人,即使这会让他们十几年不得提升。 这种人,我很钦佩,也很喜欢,因为他们非常的率真坦诚。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你就算是让他们去撒谎,他们也根本不屑去撒谎,因为那样会让他们觉得有辱自己的身份。 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现在,你还敢说他们的情商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