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下棋
“想好了我自然会走棋,你要是不耐烦,便去喝杯茶再回来。”舒轻月一直低头研究着棋盘,完全不受宁司辰的干扰,兀自说道。 宁司辰瞧着舒轻月一副专注的模样,他也不再催促她,安静的坐在一旁,耐心等着她走下一步棋。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舒轻月犹豫不决之下,终于还是挪了颗棋子。 不过,她仅仅比先前多走了几步棋,又被宁司辰将住了。 “等等,我不走这里。”舒轻月说着,也不经宁司辰的同意,她左手把宁司辰刚走的“马”放回原处,右手把自己右移两格的“炮”左移了三格。 宁司辰对她这种悔棋的行径,也就开始说过一句,之后便是随之任之。 二人继续下的结果便是,宁司辰一直将舒轻月的军,她则是一直在悔棋。 “将军!” “不算,我没看到你这里还有匹马。” “将军!” “不得,不得!” 下棋时的舒轻月,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任性,而又蛮不讲理。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以前,她每次和二哥下棋的时候便是这样,她不认输,每每被将军,她便要悔棋,舒振玄也总是让着她,一直到她赢了,高兴了,一盘棋才算圆满结束。要非是最亲的人,又怎会这般的宠她,溺她?舒轻月拿起棋盘上的一颗“卒”,看着那颗棋子,她不禁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她的二哥。单阳城一战,舒振玄下落不明,到现在,仍没有舒振玄的任何音讯。然而,直至今时今日,舒轻月仍不愿相信她二哥死了。他那么疼她,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呢?他一定还活着,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没能回来找她。 “吃你马。”舒轻月用自己的“卒”吃掉了宁司辰的一匹“马”。 “吃车。”宁司辰则用炮打掉了舒轻月的一颗“车”。 “算你狠。”舒轻月狠狠瞪了宁司辰一眼。 其实,舒轻月的棋艺并不差,只是宁司辰更胜一筹。 “将军!” 宁司辰再将舒轻月一军,不过这次,舒轻月已是无棋可动,即使悔棋也无济于事,一盘棋,最后还是以宁司辰的胜利告终。 而这一盘棋,她和他竟是足足下了一个时辰。 院中坐太久了,舒轻月忽觉有些凉意。 这时,刚好丫鬟送来了热茶和糕点。 “还要再下吗?”宁司辰重新布好棋子,问舒轻月。 “改日吧。”舒轻月说道。 只见她淡淡的面容,陇上了少许的落寞。 宁司辰以为她的失落只是因为输了棋,看着黯然无神的她,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有点后悔,刚才是不是该让一让她。宁司辰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他从来没想过要去和谁相处,他也不擅长和人交流。就如此时,他心里明明很在意她的感受,却不知该如何对她好,更是不知何时该顺着她,何时又该纵着她? 舒轻月心有旁骛,并不知道此刻的宁司辰在想些什么。 她拿过茶杯,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移到宁司辰面前,一杯拿在自己的手里。她喝下茶水,温热的水流顺着咽喉流进她身体里,她整个人暖和了些。 宁司辰已经让人把棋收走了,而舒轻月还坐在原处,没有起身离开。 天色渐暗,院中横灌的风也更寒了,舒轻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手贴在杯的外侧,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她的手心。 “宁将军可否陪我再坐一会?”舒轻月说道。 “当然可以。”宁司辰说道。 二人静静的坐着,却是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听说,宁司辰当初只是流落到平舜国,机缘巧合之下,才当了平舜国的大将军,而宁将军本身,并不是平舜国人?”舒轻月试探的问道。关于他的过去,她知之甚少,她想要了解他更多。至于他当上平舜国大将军中间的那些细节,包括宁飞雪、霍云阳等等之间的关系,舒轻月则是轻描淡写的带过。 宁司辰正经的看着舒轻月,看来,她之前也有调查过他。只是,她查到了多少,又知道他多少事? 舒轻月也注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正如舒小姐所听说,我其实是蜀公国人。”宁司辰还是回答她。 “你是蜀公国人?”舒轻月像是没想到,表现得有些惊讶。“那么说来,宁将军和容飞是同一国人了。” 舒轻月提到岳容飞的时候,宁司辰的眼色几不可查的变了变,虽是稍纵即逝,但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为什么说到岳容飞的时候,宁司辰的神色会变?单单只因他们两个人都是蜀公国人?不对,舒轻月早之前就和宁司辰说过岳容飞的身世,他分明已经知道岳容飞是蜀公国人。那为何,她提到岳容飞的名字时,他的神情还会变?是因为别的事情? “宁将军用兵如神,不知师出何门?”舒轻月又问。单阳城一战,可看出宁司辰兵法谋略上的造诣极深,这绝非纸上谈兵就能达到的程度,一定有人指点过他,那个人是谁?据舒轻月所知,蜀公国最厉害的将领莫过于岳容飞的父亲阮凌天,可舒轻月又实在想不出,宁司辰会和阮凌天有什么关系。 舒轻月越发觉得,宁司辰身上还隐藏着很多的事。 宁司辰沉默着,想来,这个问题并不太好回答。又或者,他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独立发生,何曾想,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冥冥中,好像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一般。只要宁司辰抽出一条线,便会引出一连串的事,若到那时,怕是他和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坐在一起了。 “宁将军不便说,就当我没有问。”舒轻月见宁司辰有隐衷,她点到为止,也没再追问他。只要有了宁司辰是蜀公国人这条线索,她要查清楚他过去的事,就容易多了。那时的舒轻月并不知道,真相,从来都比不知道要残忍太多。 “天冷了,还是回房去吧。”宁司辰对她说道。 “嗯。”舒轻月应了一声,随后,她起身。 “还有,云阳公主要是再来,不管她说什么或做什么,你不要理她便是了。”宁司辰说道。霍云阳早晨来过的事,已经有人向他禀报过了。宁司辰清楚霍云阳的脾性,想要霍云阳老老实实不惹事,那是不可能的,但舒轻月只要呆在东园里,他还是能保证她不受霍云阳的伤害。 “公主只是有点小性子,无妨。”舒轻月说道。站在霍云阳的角度,舒轻月也能理解霍云阳对她父亲和楚慧国的仇恨。 关于霍云阳,二人并没有谈论更多。 舒轻月最终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司辰则是目送着她走进最右边的房间,而他,仍旧站在原地。寒风习习,他一双本就深沉的眼眸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