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点化敖白
唐三藏满心愕然地看着陷入疯狂的小白龙敖白,不由得脸色煞白,脱口道:“所以你截杀出家人,杀死哈咇国四十万甲兵,就是为了要报复,发泄心中的不满,我承认他们确实很过份,但终究罪不至死,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份,很自私吗?” “说我自私,没错,我就是自私,那又怎样?本太子已经一无所有,唯有这份尊严不可再丢,杀再多的人,於我又算得了什么?”敖白闻言神情自若,满心傲然地回答。 “孽障,你本戴罪之身,就该兢兢业业,低调处世,何以要杀害那么多无辜性命,难道你真的想激怒上天,一死了之吗?”唐三藏气得浑身颤抖,怀疑敖白苦等两百年,是否已经失心疯了。 面对如此犀利的指责,敖白面色惨然,仰天长啸:“你说得没错,本太子就是想死,与其这么痛苦地活着,倒不如就此一死,一了百了。你有没有试过,被至亲的人出卖,我有过,那样的感觉,当真惨过被千刀万剐。” “因为我是庶出,虽然贵为龙宫三太子,在同族眼里地位极其低下。因此小时候的我屡屡受到同胞手足欺负,处境相当凄凉。我时常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哭泣,只有父王来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父王会把我从角落里抱出来,哄我开心,并当面斥责欺负我的儿女,替我出气。龙宫中就只有父王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即便他膝下有数百个儿女,他也最宠我一个,万事顺我心意,但有所求,无不竭力满足。就这样,身为庶出的我享受着父王格外的恩宠,在同胞手足嫉妒的眼神中幸福美满地生活下来。” 此刻敖白的眼中满是追忆:“父王贵为西海龙宫之主,在儿女心目中地位尊崇,其中尤我最甚。父王为人极其严肃,一向不苟言笑,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维持与同胞手足间的关系,并把一切事情做到最好,只为不让父王烦心,博得他刹那间满意的笑容。假如父王对我笑了,即便受再大的委屈,我也觉得甘之若饴,心满意足,因为我便又有了向同伴炫耀的资本,我打心底里觉得快乐。” “由于我西海地处边陲,经常受到蛟魔王势力的侵扰,是以我龙宫中人人习武,以应对不时之需。刚步入成年的我,更是加倍努力地修习战力,因为我知道,父王极其重视法力高强的人才。我日以继夜地修炼,终于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我四海龙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当然也是西海龙宫之最。” “为此,我的两位皇兄争相与我冰释前嫌,刻意地巴结我,讨好我,但我根本不屑一顾,父王为我的出色感到分外自豪,仅有这些,我就心满意足了。而我一直想象着,凭我的出色战力,我可以成为父王最倚重的孩子,为他守御边疆,杀敌制胜,这才是我此生最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就在我踌躇满志的时候,不幸降临到了头上,而这个不幸的始作俑者,竟是我此生最为崇敬的父王。” “我的父王,堂堂西海龙王,居然污蔑他的三太子大逆不道,火烧金殿,将我告上天庭,剐龙台上要取我性命。面对罪责,父王根本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甚至都不看我一眼,就挥手让天兵将我带走。若是旁人诬陷于我,纵然是要我性命,我也根本不屑一顾,但为何偏偏是父王,他明知我不可能这么做的。当时我真的心碎了,就连锁链加在身上,也浑然不觉。” “两百年过去了,我始终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这么对我,他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父王,我真的没做那件事,真的没有啊。”说到后来,敖白忍不住泪流满面,嘶声狂啸,让岸上众人听得心头酸楚,满腹同情,全然忘了他是自己的敌人。 唐三藏唏嘘不已,摇头叹息道:“敖白,我明白了,你心中所有的愤恨,都源于内心梦想的破灭,你是在自暴自弃,迁怒他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死,却为何始终放不下堂堂龙太子的身份?” “其实你心中依然充满了希望,只是放不下内心的苦处。你始终徘徊在爱与恨的边缘,无所适从,无以自拔,唯有杀戮能让你暂时失去思考的能力,迷失其中,感觉不到痛苦。但那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下。” “放下,说得轻巧,你要我放下什么,两百年前父王对我的背叛,两百年来我所受的痛苦和寂寞,还是哈咇国人对我的侮辱和欺骗?这都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岂是你唐三藏一句轻而易举的放下,就能全然忘记的?”敖白神色幽然地看着三藏,满面苍茫地哈哈大笑。 面对如此神伤的小白龙敖白,唐三藏沉吟片刻,点头分析道:“没错,从生命最巅峰径直跌落到谷底,如此大喜大悲,确实让人难以释怀。不过敖白,我始终觉得你父王这样做,似乎是另有隐情。如你所说,你身为龙宫三太子,自然还有两个哥哥,而且他们的武功品行,似乎还比不上你这个做三弟的?” “那又怎样,难道这也有错吗?”敖白闻言愕然,很是不爽地反问道。 “但未来的西海龙王却只可能有一个的,我记得你好像是庶出,对于血统观念极强的龙族来说,你要继承皇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皇储之争本就相当惨烈,涉及的范围广泛而复杂。而以你的优秀还不懂得明哲保身,势必会给争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从你两位皇兄对你的拉拢上,我看出了端倪。而你父王这么做,或许是出于对你的保护,将你置身事外,放逐他地,对龙宫中任何一人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唐三藏捋着没毛的下巴,冷静地分析道。 “为了保护我,需要把我置于死地吗?”敖白怒气稍敛,但依旧情绪激动,显然很难接受这样的猜测。 “到最后还不是没死成?当时你父王在潮音洞外跪了三天三夜,恳请菩萨相救于你。观音菩萨慈悲为怀,不仅在剐龙台上救你性命,还着你护持取经人上西天取经,赚取大好前程,那可都是你父王力争而来的。哪知你竟会错了意,不但自暴自弃,还在鹰愁涧上作威作福,残害生灵,真是冤孽。”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少年脚踏彩云出现在空中,慢悠悠地接过话茬。
敖白闻言大惊,急忙飞身下涧,化出人形。众强盗看在眼里,禁不住啧啧称叹,好家伙,但见他面似凝脂,目若朗星,身穿白甲,仪表堂堂,名传千里的恶龙竟有如此品貌,实在是造化弄人,令人唏嘘。 敖白俯身在地,向少年拱手施礼:“惠岸行者,敖白知错了,愿随行者上天庭请罪,接受任何处罚。” 三藏心中暗喜,原来是观音的大弟子惠岸行者(木吒)到了,这下收服敖白就容易多了。 “敖白,这两百年你实在太疯狂了,哈咇国四十万大军尽丧你手,若非连成兰师出无名,早有天道昭示他必败无疑,再加上你父王一力为你维持,愿以他的千年阳寿替你赎罪,你怕早已被压上天庭,受尽千刀万剐之刑。今日菩萨算出你将与取经人相遇,知你性情刚烈,素怀怨望,必定不肯皈依,所以特派本行者前来通传,要你化身白马,助取经人上西天取经,前尘往事就此一笔勾销。”木吒叹息一声,颇有些啰嗦地解释。 敖白不觉得热泪盈眶,当下也不多言,就地一滚化出一匹白马,径直跑到唐三藏身边,用头抚摩以示亲密。唐三藏仔细打量白马,禁不住啧啧称叹,只见他白肤胜雪,身无杂毛,四肢强健,神骏非常,果然真龙驹也。 三藏轻轻抚着龙马背脊,悠然叹息道:“小白,你有个真正伟大的父亲,当真是羡煞旁人。你一定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才不枉他一片苦心。”白龙马闻言咴咴低吟,似乎很赞同师父的说法。 木吒很满意敖白的乖顺,笑盈盈地取出两件物事,仔细地安置在龙马背上,向三藏介绍:“圣僧,这是束虎鞍,这是缚龙辔,有这两件东西套在敖白身上,管保他不能随意变化,你可以放心骑乘的。” 三藏见了,慌忙推辞道:“惠岸行者,让三太子给我当马骑,实在太委屈他了,使不得,使不得。” “师父,西天路上道途崎岖,山高路险,绝非凡马可以胜任,您就不必推辞了。况且敖白作恶多端,让他给你当马骑,也算是对他的惩罚。”木吒作了个揖,喜笑盈盈地劝说着。敖白用嘴叼住师父的衣襟使劲摇晃,似也在央求他不必推辞。 三藏无奈,只得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心中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嘿嘿,这也是剧情需要,咱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