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郁结难除
看着仓皇逃窜的屈支国众人,萧玉枢苦笑不已,这样下去,两国间的仇隙愈演愈烈,真不知该如何善了,萧玉枢忠义两难全,真不如牛角乾活得那样直白洒脱。 唐三藏留敖白在鹰愁涧东岸看守粮食物资,防止屈支国前来抢夺,他自己带着凯旋而归的众人登船前往哈咇国。百姓们一个个兴致高昂,用力划船,终于在日近黄昏的时候,赶回哈咇国地界。 顿时哈咇国上下一片欢腾,老国王连世勋宣布召开宴会,欢迎运粮凯旋的勇士。百姓们拿出丰盛的食物开办篝火宴会,宴会上人人载歌载舞,相互庆贺。由于缺乏酒水,大家以水代酒,心中高兴,喝得分外志趣高昂。宴会上唯独萧玉枢强颜欢笑,勉强配合众人高涨的情绪。大家纷纷向他敬水,他也来者不拒,一口就闷,这要是酒的话,怕早已醉得满地乱爬,人事不知了。 唐三藏敏锐地察觉出一些端倪,首先打破了沉默:“玉枢,现在哈咇国的粮食危机终于得到解决,这里面可有你不小的功劳,你理当高兴才是,为何这般情绪低落,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萧玉枢心情沉重,微微地摇了摇头:“师父,我挺好的,大概是旅途劳顿,有点累了。” 孙悟空狡黠一笑,故作神秘道:“师父,您别听这小子胡说,他精神好着呢。只是屈支国王想招他为婿,他却将百万石粮食骗到了哈咇国,这下可没法回去向老丈人交代了。” 话一出口,唐三藏立马明白过来,萧玉枢是性情中人,别人滴水之恩,他必涌泉相报。现在屈支国王将女儿都嫁给了他,势必对他恩宠有加,而玉枢为了哈咇国数万百姓的生死存亡,甘愿抛情负义,做下这等千夫所指之事,其内心愧疚可见一斑。如此性情使然,郁结难除,难怪他会这般闷闷不乐。 唐三藏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向萧玉枢拱手作揖:“玉枢,看来师父让你去屈支国骗粮,实在太勉强你了,不知你对此作何打算,师父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玉枢闻言落寞一笑,哀声回礼道:“师父,您为了哈咇国千万子民的食粮生计,定下这般计谋,是无上的慈悲之举,玉枢有此机会献身,心中欢喜,又何尝怨得了你?玉枢此行虽有坎坷,总算是不辱使命,将屈支国万乘粮食骗到手,给了哈咇国一个交代。但玉枢自认有负屈支国王陛下一片挚爱之情,心中辗转难安,势必也该对他作个交代,此刻玉枢得完大事,心中了无牵挂,便要回转屈支国,要杀要剐悉听其便。” 老国王闻言哈哈大笑,满是欣赏地看着萧玉枢,摇头叹息:“玉枢你实在太痴狂了,赛东敖不就是把女儿许配给你,值得你这般英雄俊彦为之抛生就死吗,诚是可惜了。不过像你这样有情有义、机智聪敏的乘龙快婿,果真是万里挑一,寡人又岂会放过?玉枢,寡人也只有一女日俏,生来率性洒脱,最爱英雄俊彦,若蒙玉枢不弃,寡人愿将日俏许你执帚,他日再将皇位一并传你,如此你身为哈咇国君,是否心中稍安?” 唐三藏听得目瞪口呆,脱口道:“日俏,日俏,唉呀,我早该想到她是女儿身,不过陛下为了贫僧,甘愿挞其三百,未免太狠心了?” 连世勋捋着鹤颜长须,微微一笑:“不妨事,日俏生性刚烈,素有儿郎之志,寡人也一直将她当作男孩养着,以便百年后将皇位传给她。对于一个将来要做皇帝的人来说,性情岂可如此毛糙,寡人严格要求于她,也是理所当然。” 唐三藏心中叹服,点头道:“嗯,陛下的建议实在太妙,以日俏公主的巾帼红颜配上玉枢的文武才俊,如此美女配英雄,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国王听得满面红光,频频颌首,立马起身差宫娥去把连日俏请来。 萧玉枢暴汗不止,心中暗暗叫苦,丫的,看人家赛东敖嫁女儿给我,你老国王也来凑热闹,到时候我里外不是人,负了谁都得遭千夫唾骂,那我还活不活了? 想及于此,萧玉枢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摆手,态度坚决道:“陛下,玉枢乃一介草民,实在当不起公主的千金之躯,更何况玉枢不日将前往屈支国请罪,前途难测,生死未知,岂不耽误了公主的大好前程?” 此时连日俏身着女儿装,脚踏莲步款款而来,甫然听到这话,不由得勃然大怒,提着裙子快步上前,高声道:“萧玉枢,你堂堂七尺男儿,却为何如此胆小,你为我哈咇国谋取千乘粮食,功高盖世,恩同再造。光凭这一点,我哈咇国男儿就无一人可与你比肩,你又何必说出当不起我的蠢话?更何况她赛明珠既配得上你,为何偏我连日俏配你不起?说什么生死不知,你若当真回不来,大不了连日俏独善其身,做一辈子哈咇国女王,这总可以了吧?” 连日俏言语激昂,咄咄逼人,听得老国王心怀大慰,抚掌大笑:“日俏果不愧为寡人的女儿,此言壮哉,甚得吾心。既然如此,那父王就当你同意了?哈哈,玉枢,看来寡人的女儿是非你不嫁,你就答应了吧,看我家日俏出落得如此美貌,是否当得起你这般英雄俊彦?” 连日俏闻言双颊绯红,娇羞一声跑进宫去。连世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含笑摇头,傻妮子,刚才那样煽情的话你都说得出口,还怕父王这般善意的调笑,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萧玉枢初见日俏时,她正着男儿装,少年英姿,光华四射;今日见她一身女儿装扮,优雅端庄,美艳大方,当真惊为天人。日俏来此不久,便匆匆离去,但她那惊鸿一瞥的美丽姿颜,早已深深地烙在玉枢心田,再也无法磨灭。 萧玉枢不由自主地俯身在地,纳头向连世勋参拜,老国王捋着鹤颜长须,坦然受其一拜,随即将他扶起,喟然叹息道:“贤婿啊贤婿,寡人得此佳婿,夫复何求?传令下去,即日开坛祭祖,寡人要与公主驸马完婚,全国上下停工三日,普天同庆这般天作之合。” 哈咇国众人闻言喜气洋洋,尽皆跪地轰然领诺,山呼万岁。是夜,鹰愁涧西岸篝火通明,一片欢腾。 次日老国王开坛祭祖,昭告连日俏、萧玉枢喜结良缘,普天同庆。一连数日,玉枢日俏泛舟鹰愁涧上,临江垂钓,情浓意浓,潇洒度日。老国王和三藏看在眼里,心中大石稳稳落地,看来萧玉枢心结已除,再不至于干出去屈支国送死的傻事来。 玉枢大婚后的第五天,天还蒙蒙亮,小白龙敖白大叫着冲进房门,来叫师父起床。一连数日,唐三藏都在招安屈支国两万五千名兵丁,忙得鸡飞狗跳,筋疲力尽,好容易有点起色,才想舒坦地睡个安稳觉。 大法师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弹起,惊慌失措道:“妈的,怎么回事,是屈支国杀来了吗,那还不快去迎敌?” 敖白呼呼地喘着粗气道:“师父,事情远比屈支国杀来要严重得多,是玉枢决定要上屈支国请罪了。”
唐三藏大惊失色,愕然道:“我靠,昨天陛下不才把皇位传给他,他怎么还想着去送死,不存心陷哈咇国百姓于不义吗?” 敖白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吗,现在哈咇国数万子弟正跪在鹰愁涧西岸求玉枢回头,无奈他去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大家就这么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老国王见势不妙,才叫我来找师父,希望能挽回局面。” 三藏听了老大地郁闷,妈的,这玉枢还真是死心眼,人家老国王都把皇位传了给你,你怎么还放不下赛东敖的恩情,一心送死呢?这次骗粮行动,你可把屈支国上下得罪遍了,不说赛东敖、牛角乾恨你入骨,就连屈支国的商人、百姓,哪一个不对你心怀愤恨,咬牙切齿,你若这般前去,真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就算有一百条命,怕也不够死的。 想到这里,大法师直急得满头大汗,一个翻身下床,带着敖白冲出房门,心中咆哮,妈的,老子说什么也要拦住玉枢,绝不能让他做傻事的。 等三藏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鹰愁涧西岸早已经人山人海,百姓们远远望见圣僧,很自觉地划出道来让他过去。此刻众人失落的眼睛里又重新绽放出光芒,圣僧说的话那真是神乎其神,把屈支国两万五千兵丁侃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吵也不闹,乐呵呵地帮咱们开挖沟渠,有圣僧在,还怕陛下不回头么? 鹰愁涧岸边,连日俏身穿红装,深情款款地望着萧玉枢,轻声道:“你真的要走?”萧玉枢面带不舍,默默点头。 看到圣僧赶来,老国王急得大叫:“圣僧快过来,现在怕只有你才劝得了玉枢回头。”唐三藏摇摇头,示意先静观其变。 连日俏继续道:“这些天来,你都不曾碰我,保我处子之身,是不想心怀愧疚,好安心离开吧?” 萧玉枢默默点头,哑着嗓子回答:“是的。” 连日俏闻言心如刀绞,失声道:“萧玉枢,我真的很想知道,既然你一心只想离开,当初为何要答应娶我?” 面对责问,萧玉枢虎目赤红,禁不住喟然叹息:“公主美艳至此,玉枢也是情难自禁。今生辜负公主一片厚爱,玉枢唯有来世再报。” 连日俏已然泣不成声,摇着头哭喊道:“萧玉枢你这个笨蛋,连日俏又岂是那种不知廉耻、朝三暮四之人,我既嫁你为妻,就只会一心一意地为你守节。你记住,倘若你回不来,我便生生世世在这鹰愁涧西岸等你。” 萧玉枢不觉心头剧痛,蓦然回首看着梨花带雨般的容颜,怜声道:“萧玉枢何德何能,担得起公主这般情意?倘若玉枢有幸不死,定然回来哈咇国,好好地对待公主。”连日俏大哭着点头,没有说话。 唐三藏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玉枢去意已决,再怎么劝也是枉然,妈的,老子现在最怕碰到这样的硬骨头,当真九头牛都拉不回的臭脾气,实在是很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