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回 节外生枝
尤氏的情绪才在元春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就见一个小丫头子带着王夫人房里的金钏进来了。 金钏向尤氏和元春行过礼,向元春说道:“大小姐,老太太和太太们已经在车上了,催着大小姐一起回西府里去呢。” 元春闻听,便告辞了尤氏,出门去了。 虽然已经是四月的天气,夜间却还是凉气袭人,抱琴连忙将随身带着的披风为元春披上,又细细地在领口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向元春端详了一下,笑道:“还是大小姐长得好看,这月白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倒是更加飘逸了呢。” 元春敲了一下抱琴的头,笑道:“小蹄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抱琴揉了揉微微疼着的头皮,道:“奴婢这头,迟早要被小姐敲出个洞了。” 元春笑道:“脑洞大开,怕是更加淘气,到时候,恐怕连我也管不了你了呢。” 抱琴道:“奴婢看着小姐辛苦了一天,想逗着小姐乐呵一下,结果,赚了一头皮的疼痛,还真是不值了呢。” “小蹄子,还耍贫嘴。”元春说着,又向抱琴的头上敲了一下,只是这一下,是轻轻的。 尤氏见主仆两个大闹,也忙整理了衣服,起身送着元春和贾母回合,又看着一干人等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贾珍便和贾赦一道来到城北的道观里,请贾敬回家。 那贾敬,向来脾气执拗,又素来喜欢和道士们一起炼丹论道。 自从义忠亲王老千岁出事之后,贾敬也更加参透了这人世间的喜乐无常,心中早存了出家修道的念头。 又恰好遇见贾珍执意要将郡主娶回家里养着,心中更加烦恼。 父子两个意见不合,天天不是你吹胡子就是我瞪眼睛,闹得宁国府里鸡飞狗跳似的不得安宁,眼看着自己在府中失去了威严。 又见贾母等人和自己儿子是一个立场,对贾珍娶郡主回府这件事,不但不加以劝阻,反而还帮着他想办法,贾敬的心中很是不爽,又担忧着贾府迟早会被牵连了获罪,心想,与其等着将来遭受满门抄斩之灾,倒不如自己早一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潜心修炼,倒也落得个干净。 心中主意已定,任凭贾赦如何劝解,贾珍如何哀求,却只冷了心不予理睬。 贾赦和贾珍在道观里消磨了一天的时间,却也没有劝得贾敬回心转意,眼看着到了卯时,又担心城门关了,这才打道回府向贾母复命。 贾母听了,心中自是唏嘘不已。 贾珍眼看着挽回不了贾敬出家修道的决心,也只得封了一千两银子,命贾蓉送到道观中,供贾敬炼丹修道之用,自此之后,宁国府便以贾珍为尊。 再说元春,她早就知道贾敬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倒也不十分难过,又因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只好劝解贾母,道:“大伯父了断俗念,静心修道,从此没了烦恼,这倒是比他在东府的时候,还要过得逍遥自在呢,老太太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唉!” 贾母叹息了一声,道:“春哥儿,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咱们眼看着东府里闹成这个样子,却也没能阻拦得住,我这心里头,还是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子的。” 元春勉强堆出一脸笑容,向贾母道:“老太太,虽然经过这一场吵闹,大伯父终究离家修道去了,但是,却也成就了珍大哥和郡主的一段美好姻缘,想想这些,只怕老太太还是有很大功德的呢。” 贾母听元春如此一说,心中才勉强舒缓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里,东府里一扫往日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和府上下,都在积极地筹备着贾珍和秦可卿的婚事而忙碌着。 荣国府这边,也在用心地筹备着开“珍宝阁”的事情。 一日午后,元春和王夫人、贾母等商量完了“珍宝阁”前期筹备的事宜,正在贾母的院子里围着景泰蓝的圆桌喝着茶聊天,只见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簇拥着宝玉进来了,行过礼后,宝玉向贾母笑道:“老太太,蓉哥儿就要成婚了,他比大姐还要小着一岁呢,怎么说成婚就成婚了呢?” 贾母摩挲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宝玉,笑道:“一定是你们听错了,是你珍大哥要成婚了。” 宝玉从老太太的怀里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道:“珍大哥要成婚?他不是已经成过婚了吗?怎么又要成婚?” 宝玉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大红色的请帖,满脸疑惑地望着贾母,道:“老太太,我没有看错呀,这上面,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 元春伸手接过宝玉手中的请帖,瞟了一眼上面幼稚的字体:贾蓉、秦可卿订于四月月十八日完婚...... 看罢请帖,元春抬眼看着宝玉,问道:“宝兄弟,你这请帖,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东府里的一个小厮送过来的呀!”宝玉一脸诧异,问道,“怎么,老太太、太太,你们没有收到吗?” 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人围着元春,吱吱喳喳地说道:“大姐,我们都收到帖子了,你没有收到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王夫人也感到诧异。 贾母一脸烦恼,向众人道:“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呀,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吗?” 元春一边凝眉深思,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景泰蓝的桌面,心中仿佛想明白了一些,贾珍和秦可卿虽然感情至深,可是这对有情人最终却没能成为眷属。 唉!可悲可叹啊! “元春姑姑,请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西府里的嫡长女,我们宁国府,有爷爷、父亲和母亲撑着呢,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这个家吧?你在这里搅和什么?还嫌我们府上不够乱吗?” 元春的耳边回响着贾蓉恨恨的声音。 “蓉哥儿,不可以这样和元春姑姑说话!”这是尤氏制止贾蓉的声音。 “母亲,你就是平日里太软弱了,才任凭他们这些人欺负来欺负去的。” 贾蓉转身离开时那个怨恨的神情,以及尤氏幽怨的目光,交替着在元春的脑海里闪过。
元春心中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哦,自己殚心竭虑,只想帮着贾珍保护秦可卿,却也因此伤害了尤氏母子呢。 她在心中深深地自责着,还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啊。 可是,在书中原本的情节中,秦可卿却是贾蓉的妻子,而贾珍,在秦可卿死去时哭得泪人一般,还要倾其所有为秦可卿办丧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要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元春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礼告退,道:“老太太和太太慢慢喝茶聊着,我去东府见去见见大嫂子。” 抱琴见元春要去宁国府,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元春,小声提醒道:“大小姐,今儿个已经是四月十七日了,离太子规定提交任务的时间也只有两天了呢,您还有二十多首宋词没有写完呢。” 元春头也不回,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完成太子交待的任务,不过,这几天,有你辛苦的了。” 听完元春的话,抱琴才放下心来,只要小姐能过了太子这一关,辛苦一定又怕什么呢?心中想着,也便随着元春到宁国府去了。 来到宁国府中,元春直奔贾珍的书房。 见贾珍正在和负责婚礼的司仪谈论着一些婚礼上的细节问题呢。 连忙草草地向贾珍行了礼,便开门见山道:“大哥哥,我有急事要和你说。”说着,便将从宝玉那里拿到的请帖放在贾珍面前的书案上。 贾珍瞟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忙向司仪道:“咱们暂时先到这里,你先去小厅内坐着喝茶,得了空,我再吩咐人找你吧。” 司仪见贾珍神色慌张,知道有急事要处理,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贾珍见司仪出门,才向元春问道:“大meimei,这帖子哪里来了?” 元春道:“这会子,恐怕咱们府内的小辈们,人手一份了呢,至于府外有没有,要问了蓉哥儿才知道呢。” “逆子!”贾珍一脸怒容,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大声喊道。 “大哥哥,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叫了蓉哥儿来,问问他到底发了多少帖子出去,如果,这帖子只是在咱们府里流传倒也罢了,如果府外也传了出去,只怕就麻烦了呢。” 贾珍道;“大meimei说得极是,我是急躁了一些。” 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向侍立着的小厮吩咐道:“去找蓉哥儿,让他来我书房里一趟。”贾珍伸手挠了一下头,又道:“你给他说,我得了一块上好的砚台,准备赏给他呢,让他快点儿过来。” 小厮答应着去了。 贾珍忙向元春笑道:“大meimei辛苦,快坐下喝盏茶吧!” 元春凝眉道:“大哥哥不必客气,只怕我在这里,你们父子之间不好敞开了谈呢,我还要看看大嫂子去呢。” “也好!”贾珍一边说着,一边送着元春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