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回 夫妻夜话
李夫人对贾元春入住李府的这件事，内心深处还是十分纠结的。 按说呢，当今皇上亲自准予贾元春着男装在国子监读书，而且，贾元春又受到当朝太子的特殊礼遇，就目前情况来说，可谓是前途光明、一片繁花似锦了，李府能在这个时候迎接贾元春入住，也是为当今的皇上和太子解决了一个难题呢。 何况，自己的丈夫，身为国子监的祭酒，安排好贾元春的食宿也是他分内之事呢。 再说了，贾元春还拜了自己丈夫为师，常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不管从哪方面说，贾元春入住李府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李府和荣国府的来往便会频繁起来，以后慢慢发展，便有了充足的理由。 如果贾元春一旦飞上枝头变凤凰，李府跟着沾光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虽然说，世代书香的李府，自然也不会靠着攀龙附凤来稳定家族的地位，但是，既然这机会都送上来了，如果连这么一个顺水人情都不愿送出去的话，估计，我家老爷的智商才是有问题呢。 只是...... 李夫人的心中，虽然也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贾元春虽然才貌双全，但是，她的胆魄和行为，有时也确实让人放心不下，比如，她女扮男装报考国子监这件事，如果不是遇到当今皇上这个明君，恐怕，现在的贾家早已大难临头了呢。 这样胆大的一个女孩子，和女儿同住在一个府里，而且，她们年龄相仿，难免不会互相影响的。 其实，她心中明白得很，说是互相影响，可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是纨儿被元春影响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呢。 别看元春年龄小，但是她心中，可是有主见得很呢。 如果纨儿真受了元春思想的影响，那么，老爷多年对纨儿灌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会不会在纨儿的心中动摇呢？如此一来，老爷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吗？ 今儿个的事儿就是一个例子呢，这元春，才入住李府两天的时间呐，就鼓动着纨儿一袭男装去国子监游览，而且，同行的，还有那个贾大公子呢。 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兄妹一起倒没有什么，可是，纨儿就不一样了呢，这要是传出去，纨儿的名声可怎么办呢？ 李夫人忧思重重，独自在庭院里慢慢地散着步。 李夫人的庭院里，种满了各色花木，白日里争奇斗艳的甚是好看，晚上，在朦胧的月光下，则变得影影绰绰的。 元春从内书房出来的时候，由于花木的掩映，她并没有看到在庭院内漫步的李夫人，所以，独自离去了。 李夫人隐隐约约看见元春从内书房里出来，便吩咐跟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子，将已经熬好的百合绿豆粥，一并两样点心，一起送到元春住着的院子里，这边，又吩咐另一个小丫头将李守中的宵夜送到东厢房的书房里去。 今夜，她要和老爷好好地聊一聊呢。 “见过老爷！”李夫人推开内书房的门，见李守中手不释卷，便款款上前行了一个常礼。 李守中抬头望着自己的夫人，不觉诧异道：“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没有歇下？” “老爷熬夜，是最伤身体的呢，妾身准备了一些宵夜，老爷垫垫肚子吧。” 李夫人款款起身，伸手接过小丫头手中的食盒，一边将宵夜摆到书案上，一边又轻声道：“今儿个的晚饭，老爷都没有怎么吃呢，已经这时候了，老爷早该饿了吧，这百合绿豆粥，最是清热解毒、安神润肺呢，老爷吃一碗，也该歇息了呢。” 李守中接过李夫人递过来的百合绿豆粥，只见豆青色的粥里面，间杂着几瓣白玉般的百合，看着都有食欲，此时，还真感到有些饿呢，便拿起汤匙搅拌了几下，喝了几口，很是爽口，便又拿了一块糕点来吃。 李夫人见自家老爷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很是宽慰，看来，纨儿午后私自外出的事儿，老爷已经放下了呢。 “也该给元春送些宵夜去才是，今儿个白天虽然无课，晚上的这些试卷也够她受的了，连着做了两个时辰的试题，很辛苦啊。”李守中放下粥碗，向李夫人说道。 “这些小事儿，哪里还等在老爷吩咐，妾身已经吩咐了小丫头子，送了一份宵夜到元春的房里去了呢。” “那就好！”李守中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拿起元春做过的试卷来看。 李夫人看着李守中吃过了宵夜，便忙命小丫头子收拾了餐具，自己，则悄悄地在李守中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守中见夫人并不离开，便知道有事要和自己商量，便放下手中的试卷，道：“夫人，你有事要和老夫说吗？” 李夫人皱了皱眉，轻声向李守中道：“老爷，妾身想着，元春在咱们府上是要长住的，这以后，纨儿这孩子可该怎么办呢？” 听妻子这么一说，李守中的眉头不由也皱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呐。 他起身在书房里踱着，心中更是思绪万千，元春和纨儿，两个人只差了两岁，按说呢，平时两人做个伴，或偶一玩笑，都是极好的，何况，元春聪慧，女儿手巧，两个人如果交往的好，彼此之间都多了一个闺阁中的朋友呢。 只是，元春的行为有时过于大胆，而且出格，这和纨儿自小接受的教育是有些矛盾的，如果不好好地引导，只怕，女儿自小的教育便会毁于一旦。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元春这个女孩子非同一般，又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看今儿个这情形，她能够主动承担责任，而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以后，类似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了。 想到这里，李守中依旧坐了下来，向李夫人道：“我这个学生，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呢，依我看，只要你我二人好好地加以引导，不但不会再又麻烦，反而还会成为纨儿闺阁中的密友，有了这样的一个朋友，对纨儿以后的生活，益处还是很多的呢。” 他望了妻子一眼，又道：“何况，元春以后的课业会非常紧张的，只怕，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和纨儿相处呢。” 李夫人望着丈夫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也便放下心来。 李守中拿起元春的试卷，微微笑道：“这孩子，还果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才女呢，你瞧瞧，我拿了中级班期末的考试卷子让她来做，就是想摸摸她的底儿，没想到啊，她竟然都做了出来，真是可喜可贺呢。” 听了李守中的赞扬，李夫人笑眯眯地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卷子，见上面都是红红的对勾，还有李守中满是欣喜的评语，便知道，元春的学识已经达到了中级班监生的水准了呢。 于是脸上挂着喜悦的表情，笑问道：“这么说来，元春这丫头，可以直接进高级班读书了吗？” 李守中微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让贾元春直接进入高级班学习，这样，明年便可以肄业了呢。如此算来，她在咱们府上居住，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夫人要好好地照应她才是呢。” 李夫人笑容盈面，道：“老爷放心，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谁见了不喜欢呢，妾身对她，会像纨儿一样看待的。” 紫霞宫澄心殿内，皇上站立在紫檀木的御案前，神情专注地写着字，太子和霓王分立两旁观赏。 御案上，钧瓷博山炉内燃着龙涎香，烟雾袅袅，变幻出各色奇异的形态来，让人不觉神思清明起来。一个大大的钧瓷冰盘内，置放着一块硕大的冰块，冰块的表面，被雕刻成了一张盛放的荷花，阵阵凉意袭来，让人好不惬意。 皇上运笔自如，几个洒脱的行楷字体跃然纸上，细看是却是：“女子学堂”四个字。 太子看着皇上写完最后一笔，便连忙接过父皇手中的狼毫，小心翼翼地放到御案上面的笔山上，不让墨迹污了御案上的物件。放好毛笔，又负手立在皇上的身边，望着那几个刚写好的字赞道：“有了父皇亲笔御书的这个匾额，国子监的女生部一定会办得有声有色的。” 皇上回头向太子微微一笑，道：“朕的字，只是一个鼓励，这女生部能不能办得有声有色，就要看李守中的本事了。” 说完，又扭过头去，望着墨迹未干的字迹，俯身轻轻地在上面吹着，眼看着字迹晾干了，才示意当值太监收起来，以备将来之用。 总领太监姜顺安亲捧着一盏龙井茶，放到皇上的面前，道：“皇上写字辛苦了，快喝口茶润润。” 皇上拿起茶盏，掀开盖子，只见茶盏内一汪碧绿，犹如一块满绿的翡翠，又见茶芽棵棵竖起，犹如旗枪林立，心中甚是欢喜，啜了一口，口腔内顿时溢满清香，半盏茶下来，更觉喉内回甘阵阵，真乃好茶。 放下茶盏，皇上向太子道：“国子监内女生学堂的工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太子道：“多亏工部建造司工作得法，进度还是很快的呢，前期所用的建材都已经到位了，预计下个月，便可以开工了呢。” 皇上听了太子的话，心中若有所思，又问：“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可是贾元春之父贾政吗？” “是的。”太子向皇上回禀道。 皇上点点头，叮嘱道：“进度和建筑质量都很重要，皇儿要重视起来，多加监管才是。”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多加监督。” 霓王听着太子和父皇的对话，心中颇感失意，在父皇的心目中，只有二弟才是唯一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呢，难道，自己在父皇的心中，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富贵风流王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