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回 月下乞巧
李夫人的话音刚落，众女子便欢呼雀跃起来，纷纷起身，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物件放到香案前边的红色毯子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张硕大的毯子上便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儿。 李夫人坐着的几案紧挨着亭台，前面是一块极为宽敞的草坪，香案就设在草坪之上，元春和李纨则陪坐在李夫人的左右两侧，因而，红色毯子上的精美物件便尽收眼底。 听琴眼馋地望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玩意儿，心中痒痒的，便向元春恳求道：“小姐，快把我们的也摆上去吧？” 元春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低声道：“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听琴听了，向元春笑道：“小姐，您怎么忘了，你平时绣的那些帕子就很好哦，奴婢可都替您收着呢，今儿个午后，奴婢特意挑了一条绣得最好的，您看！” 元春接过帕子，在月光下端详着自己的绣品，这还是绣得最好的呢，可是，线头压得这么明显，而且，这针线也太不匀称了，有的松、有的紧、有的长有的短，这，怎么能拿出手呢？ 她满眼忐忑地望向听琴：“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姐，您看，这帕子真的很好看呢。” 元春的心中还是没有底儿，自己那绣工，也太粗糙了些，就这样摆上去，一定就是落败的那一个了。 按说呢，落败了也没什么，只是，绣工这样粗糙的帕子摆在那里，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算了，听琴，你和抱琴快将你们的物件摆上去吧，我决定，放弃了。” 听琴无奈，只好将抱琴绣的一只香囊和自己做的一个绣球摆了上去。 “夫人，什么时候开始用草叶投票呢？”素云有些迫不及待了，自家小姐女红那么好，今晚是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呢。 李夫人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扫视了一下叽叽喳喳谈笑着的丫头媳妇子们，笑道：“这个，不急吧，趁着这会儿月光正好，还是先穿针乞巧吧。” 于是向侍立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大丫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些七彩线和绣花针发到每个人的手中，记好了，每个人都是七根彩色丝线和七根绣花针，还有，一个小布条。” “是！”丫头们向李夫人屈身施礼，然后，端起盛满针线的托盘分发针线去了。 李夫人一边看着丫头们分发针线，一边又向丫头媳妇子们讲解着穿针乞巧的比赛规则： “拿到针线时先不要着急，等着素云发出号令，然后，大家同时开始动手，比赛的规则是：每根绣花针上都要穿上一条丝线，并且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排列好，缝在小布条上呈上来，最快最好的那个呢，便是今天的优胜者，现在，咱们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超时了，就算是输掉了，同样也是有惩罚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丫头媳妇子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早已跃跃欲试，一个个强自按捺急切的心情，焦急地等待着素云的号令。 元春心中忐忑，望着手中的针线直发愁，这一轮，只怕自己又要落败了。 素云重新点了一根香插在香炉里，转身向众人笑道：“姐妹们，穿针乞巧，现在开始！” 丫头媳妇子们巴不得这一声号令，一个个怀着必胜的心态，开始在明亮的月光下穿针引线。 元春放眼望去，只见朦胧的月光下，打扮得花团锦簇一般的丫头媳妇子们，个个手中彩线飞舞，银针闪烁，天上的一轮明月，照着草坪上一张张喜悦的笑容，好一幅‘月下乞巧图’。 元春的目光，移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李纨身上。 只见她，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紧捏着一根银光闪烁的绣花针，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则捻着一根明艳的红色丝线，兰花指微微翘起，芊芊玉手，在如水清辉的掩映下，更是显得犹如羊脂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穿针、引线，这动作何其灵巧，细细看去，恰似两只上下对舞着的孔雀呢。 元春一时看得入迷，竟然忘了，自己手中的针线，还一根都没有穿上呢。 “小姐，咱们也要快一点儿呀！”抱琴眼见李纨就要穿完七根针线了，自家小姐还只顾着看人家，自己的针线还没有动手呢，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急什么呢？不就是穿针引线吗？”元春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这心里，却发愁得很呢。 望着自己面前托盘里的针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白日里光线那么好，自己也未必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穿好七根针线呢，在这朦胧的月光下，那，就更不可能了。 是谁这么无聊，兴了这么一个规矩，七夕节过便过了，还乞什么巧啊？ 不过，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此机会练练手，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便也学着李纨的样子，左手拿起绣花针，右手拿起一根红色的丝线，正想微微翘起兰花指，刚想模仿一下“孔雀对舞”的优美手法，可没想到，绣花针和七彩丝线，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针眼太小了，丝线又软，正准备用些巧劲儿时，绣花针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乞巧时弄丢了绣花针，这传出去，该多丢脸呀。 元春连忙起身去找，绣花针本来掉在自己的衣服上，这一起身，只见一道细细的银光一闪，绣花针反倒掉在了地上。 抬头望望抱琴和听琴，个个专心致志，正在认真地穿针引线呢，算了，还是不要惊动了她们了吧。 于是自己弯着腰、低着头、目不转睛地在地上去找，拨开脚下的草丛，扒开石缝里的泥土，根本没有绣花针的踪影。 这可怎么办呢？超时也就罢了，可是，绣花针丢了，这传出去可是笑掉大牙的事情啊。 “还是小姐手巧，是穿针引线的第一名呢。”素云喜悦的笑容，不合时宜地传到元春的耳中。 元春抬头看时，线香已经燃了四分之一了，心中一急，便继续弯腰去找自己的绣花针，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小石块之间微微的银光一闪，那不就是自己的绣花针吗？ 刚想信心满满地伸过手去，将绣花针给捡起来。 可是，正在这时，一只只穿着绣花鞋的美足纷纷踏踏地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可怜自己那根灵光一现的绣花针，又不见了踪迹。 元春抬头一看，有一半以上的丫头媳妇子们，正纷纷呈上自己穿好的针线呢，把素云忙得不亦乐乎，再看看香炉里的那支香，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抱琴和听琴将自己穿好的针线呈上去之后，回头一看，座位上不见了自家小姐，一时慌了神，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元春在弯着身子找东西呢。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小姐，您在找什么呢？”抱琴和听琴一边一个，关心着自家小姐，生怕再一个不小心，小姐又找不见了呢。 元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向自己的两个心腹说道：“我的绣花针，不见了。” “什么？小姐您？” 两个丫头对望了一下，强忍住笑，安慰着元春：“小姐，不要着急，让奴婢帮您找吧。” 元春公平合理地在抱琴和听琴的头上各敲了一下，大大方方说道：“要笑便笑，何必偷偷摸摸的，要是超时了，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惩罚。” “啊？”听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合着，在乞巧时弄掉了绣花针，是奴婢们的过错呀？ 抱琴轻轻拽了一下听琴的衣角：“还不快找？” 于是，主仆三人弯着腰、低着头，开始寻寻觅觅起来，抱琴心切，恨不得掘地三尺，快点将小姐的绣花针给找出来。 主仆三人的怪异行为，终于被细心的李夫人发现了，伸手推了下正在望着月亮发呆的李纨，轻声道：“纨儿你看，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快过去看看！” 李纨款款走到元春身边，问明了情况，强忍住不笑出声来，可是身子还是颤抖地厉害，这位meimei，简直太有才了，谁会在乞巧时弄掉了绣花针呢？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一段奇谈呢。 虽然没有笑出声来，却还是笑得肚子疼，忍不住弯着腰用手慢慢揉着。 元春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向李纨道：“jiejie，有我们三个找，也就够了，您不用帮我找了。” “嗯？嗯！” 李纨的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人家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自己怎好在这里笑呢？于是也和她们主仆三人一起，寻寻觅觅起来。 已经呈上针线的丫头媳妇子们，望着低头弯腰，寻寻觅觅的四个人，心想，这又是什么新奇游戏呀，也不通知大家一声，让众人一起玩儿？ 不是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吗？ 一个伶俐的小丫头悄悄来到李纨身边，悄声问道：“小姐，这个游戏，怎么个玩儿法？奴婢们也能参加吗？” 李纨忍着笑望向元春，只是不语。 小丫头的话早已被元春听了去，于是起身笑道：“这个游戏呀，是今年才刚刚兴起的，名字就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