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昔日海王
棺椁？ 这是谁的棺椁？ 里面又是谁的手臂？ 这个问题，似乎不用思索，在余峰和“孤”看到这棺椁和断臂的第一时间，心底便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昔日海王！ 这是昔日海王的断臂！ 虽然从表面看来，这是一根化为人形的右臂。但是，在某些细节上，余峰和“孤”仍然能够辨认出它的本质。 它和人类的手臂不一样。 上面布满了细微的湛蓝鳞片，是人族不可能具有的。 昔日海王，竟然被断了一臂！ 是血魔王斩掉的么？ 余峰顿时感到通体冰寒，不敢向下继续想。 太恐怖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海王秘境，是海族心中的圣地！ 这里，便是海族的主场，对于境界修为高达王者层次的海王来说，优势更大。毕竟，这便相当于他的一个小世界了。 然而，就是在这里，昔日海王依然落败了，甚至断了一条手臂，被放在了棺椁之中！ “是他自己把手臂放在了这里，还是血魔王？” 这又是一个疑问。 但推测出的答案，却让余峰忐忑的心神稍稍稳定了些许。 是海王自己！ 如果是血魔王得到了这条手臂，绝对不会让它成为止戈宫铭纹法阵的源泉和阵心，定会吞噬，炼化其中精血，占为己有。 因此，虽然无法辨别出，数千年前的那场大战，究竟是谁胜谁负，但眼前的局势，还在余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神魂传音，余峰和“孤”开始简短的探讨，最终达成了思想上的一致。 继续前进！ 不知道昔日海王为何要将自己的右臂放置在这里，或许还有其他的深意，余峰和“孤”决定继续靠近，也许会发现其他有用的讯息。 “孤”手持漆黑叉剑，走在前列。 与之前刚刚进入止戈宫的谨慎不同的是，此时的余峰和“孤”，心神都已经变得极其凝重。 尤其是见到昔日海王的这条齐根而断的右臂，更是让他们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八十丈、七十丈、五十丈、 余峰和“孤”两人走的并不快。 他们心思沉重，内心充满压迫感，距离那座棺椁和断臂的距离越近，两人的心神越是凝重，生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正当“孤”的步伐，踏入水晶棺椁的三十丈范围内时，突然—— 异变，终于发生！ 只见原本漆黑无光，没有丝毫气息渗透出来的那柄叉剑顶端，一抹刺眼的湛蓝光芒突然掠出，犹如被冥冥中某种意志牵引，径直落在身前的水晶棺椁上，让它整个毫光大作，让人不能直视。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威压，在水晶棺椁上骤然爆发，横扫无忌！ 整个止戈宫大殿之内，瞬间狂风大作，席卷而过，凌乱伏地的诸多神兵碎片被吹动起来，浮在半空也不离去，只是在原地不停飞舞，就像是在欢迎什么的降临。 发生了什么？! 烟尘迷眼，让余峰几乎不能睁开双瞳。但是，九天十地依然在运转之中，因此，即便不能视物，他仍然能够清晰感应到，源自那座棺椁上的威压越发浓郁，若不是有漆黑叉剑在旁，或许他和“孤”已经成为两摊rou饼，被压的浑身筋骨碎裂。 并且，在这股持续攀升的庞大威压中，余峰甚至模糊感应到了生命气息的存在！ 难道，棺椁中，竟然有生灵在复生不成？！ 余峰心神震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然而，生命气息的越发浓郁，让他不得不如此怀疑。 终于。 狂风一连持续了十余息，余峰和“孤”在其中东倒西歪，根本不能站稳。但值得庆幸的是，不断在整个止戈宫殿中废物的神兵碎片，如同视物一般，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十余息后，狂风终于减缓。 但是，余峰的神色却非但不见丝毫轻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他能真切感应到，随着这狂风的逐渐消失，棺椁方向传来的生命气息，已经趋于彻底的平稳！ 是什么？ 余峰顶着狂风，终于勉力睁开了双眼。 然而，当棺椁中的一切再度落在眼中，却让他瞬间忘记了周围的狂风，甚至连遮挡烟尘都已忘记。 一个小人！ 一个拥有湛蓝色虚幻影像的小人。 它盘膝卧在那条断臂上，脸上不断闪过挣扎之色，似乎是要从沉睡中醒来。就在余峰的双眸落在他的脸上的瞬间，他的眼瞳，骤然张开了！ “唰！” 一瞬间，余峰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周围，一切都已经消失。 没有“孤”的存在，没有漫天飞舞的那些地阶宝器碎片，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复存在。唯一残留下来的，便是这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虽然小人儿犹如初生的婴儿，但是在他的眼瞳中，余峰却分明看到了时间长河的模样，那是历经一切的沧桑! 历史的车辙，沧海桑田，似乎都在他的这一双眼眸中一闪而过，飞快无比，却又无比清晰，那是岁月的倒影！ 大能！ 这绝对是一位超脱了大武师境真人层次的大能！ 余峰是见过枯木老人的。 但是，即便是站在大武师境巅峰的枯木真人，也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瞳。 余峰的心神，彻底被这一双眼睛吸引了，无法自拔。 它就像一个漩涡，拉着他的心神不断下坠，甚至忘却了呼吸！ 如此状态，恐怕无需多长时间，余峰便会因为忘却呼吸窒息而死！ 但是，就在这时—— “嘭！” 一声强烈的撞击声，陡然在余峰的身旁响起，让他从迷茫中瞬间惊醒。 余峰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寻常一直是一副稳重模样的“孤”，不知何时已经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浑身战栗不止，只是不知是因为震撼还是害怕。 顶礼膜拜？ 余峰识别出了“孤”的动作，一个惊骇人心的猜测，立刻浮现出脑海，让他的心神也不由战栗起来，浑身僵硬，不敢再往那座棺椁看一眼。 他已经猜出了那小人的身份！ 果然，不等他思索自己判断的对错，洪亮而颤抖，并且似乎充满了无数崇敬之意的恭迎声，已经在他的身旁响起。 “拜见先祖！” 先祖！ “孤”的先祖，还能有谁？ 海王！ 这棺椁之中突然现形的小人儿，果然就是昔日海王的本尊！ 在刚才做出猜测的时候，余峰已经震惊过了。因此，当“孤”的声音响起，他的心神反而稍微稳定了下来，甚至敢扭头再度看向那座棺椁。 他睁开眼睛了！ 不知道是因为记忆的苏醒，还是因为“孤”的召唤和膜拜，只见棺椁中的那不足三尺的湛蓝小人，已经睁开了眼瞳，迷茫之色在眼底一闪而逝，视线最后落在“孤”手中的漆黑叉剑上。 “罗刹？” 和他的容貌身形截然不相符的沙哑声音响起，这位幻化成虚影的昔日海王眉头一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孤”手中的漆黑叉剑已经脱手，掠过长空，稳稳插在棺椁面前，距离他自己，仅有一个棺壁！ 他望着漆黑叉剑，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眼中盛满温柔。 但随之，似乎有无尽的记忆从心底泛出，让他的眉头再度狠狠皱起，视线从这柄余峰终于知道名讳的叉剑上挪开，落在倒地不起的“孤”身上。 “罗刹在你的手中？” “如此说来，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了？是我鲛人修罗一脉的王脉。” 王脉？ 余峰惊讶的睁大双眼，看向“孤”。 他终于知晓了“孤”的身份，却是那么的让人震惊。 鲛人修罗一族的王脉，这可和寻常的海族王族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只要昔日有王者境界的强者诞生，你便可以称自己为王族后人。但是，王脉，在海族只有一条，那便是鲛人族中的修罗一族！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王。 在南域镇魔海，晋升王者层次的有很多，但是，能够号令天下，执掌整个海洋的，只有鲛人修罗族可以。历代被冠以海王称号的，也都是修罗！ 王脉传人，相当罕见。 修罗虽多，但是王脉的传承，却并非那么简单。 精纯的王脉血脉，才是关键！ “怪不得。” “怪不得‘孤’敢手持叉剑直接进来，丝毫不担心那五座镇宫守卫的异动。原来，他手中的那柄‘罗刹’，便是昔日海王的传承神兵！” “怪不得，‘孤’会说，他和鬼神会有生死之仇。原来，这不是仇，而是命运！” 对于海族的王脉，余峰从古籍上也得知过诸多讯息。其中一条，便是争夺海王位置的残酷和激烈。 一人称王，万骨枯！ 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放在海王的争夺上，更是无比的贴切。 按照海族的古训，只要一人成海王，那么王脉一族，便会只剩下一人。 唯有生者，才为王！ 如此说来，鬼神也是现存王脉的修罗之一。他和“孤”两人，唯有生还者，才能继承海王之位！ “我是王脉之一。” “孤”始终不敢抬头，甚至因为昔日海王的询问而变得更加激动了，浑身战栗不止。如此一幕，让端坐在棺椁中的昔日海王当即眉头一皱。 “起身。” “让我来看看你。” 昔日海王施令，“孤”这才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勇气，但和寻常的利索气质不一样，他战战栗栗，许久才重新站稳，仍然垂头不敢向前直视。 这无关境界和战力，是血脉上的压制。 数千年钱纵横极东之地的海王，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孤”的先祖了，他如何会不紧张？ 但是，他的表现，却让海王更加不满了。 “哼！” 一声冷哼，骤然在止戈宫响起，犹如黄钟大吕，响彻“孤”的识海，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以此同时—— “咻！” 这位化为光影的昔日海王眼瞳深处湛蓝光华一闪而过，深深插入地面的漆黑叉剑拔地而起，原路返回，重新插入“孤”的脚下，让后者低垂的眼瞳猛地一缩。 “罗刹既然在你手中，就不要让坠了我海族的威风。” 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它却是一代海王亲自吐出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神魂始终牵挂在昔日海王身上的“孤”，第一次敛回了心神，感受到了这句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他的脊梁，瞬间直挺，昂首挺胸。 这是昔日海王对他的认可！ 其中意义，不用明述他也可以尽数理解。 “是！” 这一次，“孤”没有跪拜，没有颤抖，眼瞳中闪烁的神采告诉余峰，这一刻，他终于重新做回了他自己。 那层生命层次上的压迫，对于他而言，已经当然无存。 如今，若不是他的武道修为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师境修罗，而是一尊真正的王者，那么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一代的海王！ 这是精神层次的蜕变。 “多谢先祖指点。” “孤”恭敬施礼，随即重新站的笔挺直立，手扶漆黑叉剑剑柄，正视前方，和昔日海王视线交汇。 就连余峰都能看清，当“孤”身上的气质发生变化，棺椁中的这位昔日海王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显然对于“孤”的进步十分满意。 “还不错。” 昔日海王并不吝啬自己的称赞，直言说出。 “看样子，在我沉睡之后，罗迦和纳姆对族内的培养并不曾放松警惕，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龄，还没有达到你这个高度呢。” 昔日海王笑说着，似乎想继续培养“孤”的自信。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孤”听到他的这些话，脸色却陡然变得怪异起来。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做出了回应。 “回禀先祖。” “罗迦和纳姆两位先祖，在五千年前，已经魂归祖海了。” “什么！” “孤”的话音未落，但见昔日海王的脸色陡然狂变，仿若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眼瞳深处犹如九天雷霆般的精芒骤然闪过，连忙发问。 “五千年前？” “我究竟沉睡了多久！” 昔日海王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孤”哪敢迟疑，连忙回答。 “您和血魔王一战，已经有近六千年了。” 六千年！ 这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在昔日海王的头顶炸响，让他瞬间失神。 “六千年？这怎么可能！” 从昔日海王的眼底，余峰明显看到了慌乱，这是他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这种情绪。 “唰！” 在余峰和“孤”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但见一道精芒骤然从昔日海王的眼底迸出，刺入“孤”的眼底，直入识海深处，探索他的一切记忆。 这个过程，“孤”完全反抗不了，他也不想反抗。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三五息之后，这缕湛蓝精芒终于被重新收回，而棺椁之中的这位昔日海王，也终于再也不复先前的淡然，脸上写满了愕然和惊慌失措。 “六千年，真的是六千年！” “极东之地，甚至连王者都没有了么，昔日一战，竟然让这个世界衰败的如此厉害？” 海王喃喃自语，面色颓然，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然而，正当“孤”正欲说些什么，加以宽慰之时，陡然—— 这位昔日海王突然又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向“孤”，眼中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紧张。 “血魔王呢？” “他有没有彻底死亡？” 血魔王？ 这三个字，让余峰的心当即猛地一紧。他不由扭头看向“孤”，却发现对方也刚刚扭头，看向自己。 两人彼此相望，不约而同深深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知道，这一次，眼前的这位昔日海王又要再承受一次打击了。 这一次，做出回答的依然是“孤”。只是，他并未吐言，而是撤开身子，扭头看向止戈宫外。 昔日海王下意识的运转神魂之力，循着“孤”的视线所看的方向而去。然而，当他的感知突破止戈宫所在的海岛范围，落在外面，一张小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血血海！” “封印已经破裂，魔头又要重生了么！” 昔日整个极东之地处处上演惨绝人寰的惨案，尸横遍野的景象，仿佛再一次在他的眼前上映，让他堕入数千年前的那战火和魔障中。 包括他自己！ 他自己的付出，同样是巨大的。 这位昔日海王垂头看向身下的残臂，眼瞳深处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失去的，又何止是这一个残肢？ 虽然神魂只在这一处，但是，在整整十二座镇海神宫中，每一座大殿中央，都有一座棺椁。里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残肢！ “残肢镇神宫。 神宫锁魔头。 待我千年出，覆血海，灭冤仇！” 这是昔日海王的计划。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足足沉睡了近六千年才被重新唤醒。而现在，血魔王即将出世，他自己，却仍然是残破之体。 “完了。” 海王颓然坐地，只觉满腔热血已经被彻底浇灭。 时至如今，他已经找不到任何消灭即将出世的血魔王的方法了，就连对抗，也只能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