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起明月夜
洗礼之事一过，妖晗便动身回到了家中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至于妖峰，还留在灵池旁照看着老族长。 在屋内进进出出数趟，最终还是两手空空的出来，妖晗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带走的。 实际上屋子里除了两张床就差不多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站在屋外，看着这个自己住了九年的这个家，妖晗目中露出不舍，无论这个家是多么的简陋，但是家就是家，是自己这一生中拿什么都无可替代的归宿。 走过院内，石缸中的水还是满的，早上提来的水还未动分毫，手掌缓缓抚过石缸粗糙的边缘，略有些硌手的感觉传来，余光瞥到一旁的两只木桶，妖晗面色微滞，一时间有些失神。 还记得是从五岁起，爹便开始带着自己修炼，那时候爹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每天都要从远处的小河里打水来把这石缸装满。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还太小，没啥力气，提着一桶水来回就已经摇摇晃晃的相当费力，从清晨便开始，等把石缸装满的时候，早已是到了中午了。 后来一年年长大，力气也是增加了许多，能够同时提着两桶水了，但要把石缸装满还是不容易。 一想到每次爹指着自己累趴在地上的身影破口大骂的时候，妖晗便不禁有些想笑，现在爹可是再也没理由骂自己了，然而片刻后，其目中却是露出一抹感动，他知道爹是为了自己好。 这一点，从以前开始他就知道了。 有哪个做爹娘的不为了自己的孩子好？更何况，自己是爹在这妖族中唯一的骨rou至亲。 手指轻沾了一下缸中的水，一抹温凉在指尖缠绕，有种别样的舒适感，令妖晗不舍得将手指抽离。 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爹如今要忙于族中的事务，这个家，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变得冷冷清清了。 自己有些不舍，但却不得不离开。 看着缸中自己印在水面上的倒影，妖晗摇了摇头，片刻后恋恋不舍的将手指从水中抽出，一阵涟漪微微荡漾开来，伴随着水光的扭曲，令其中的倒影变得有些模糊。 从石缸旁走开，目光转到不远处的山林，妖晗抿了抿嘴，随即迈步而行。 山林之上的空地，那里曾是自己平时修炼妖化的地方，虽然经过那事之后，族老们曾下令封锁山林，不准族人进入，不过自己现在倒是不用顾忌这些了。 一步步沿着自己平时上下山穿行间开辟而出的一条小道行走而上，不多时，妖晗来到了空地的面前，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顿时有些发愣。 当时自己已经昏迷了过去，后来也没有再上来过，所以他倒是还不知道这空地居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妖晗摇了摇头，目中有些无奈，虽然当时昏迷了过去，但自己几乎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不是体内妖猿搞得鬼就是那九色心脏的缘故，除了这俩东西，绝不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额头几道黑线划下，妖晗此时颇有些头疼，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破坏、毁灭而出现的，从觉醒这力量的那一刻起，仿佛就连自己的本性都是变得好斗、嗜血了许多。 视线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扫动着，片刻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妖晗神情突然一滞，目中微微一亮，旋即身形一动，向着空地的中心之处闪身而去。 眨眼间，模糊的残影掠过，身形陡然出现在数丈之外，蓦然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妖晗神色一动，尘土之下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被掩埋着，露出了一些边角来。 当下妖晗便是蹲下身去将那东西从地里小心翼翼的扯了出来，顺手一扬抖掉其上的些许尘土，看着手中的物件，妖晗顿时心头一滞。 是一块小布片。 是一块麻制的小布片，很是粗糙，不过巴掌大小，边角破破烂烂的，很不起眼，掩盖在尘土之下很难被发现，若不是自己眼尖，又看得仔细，恐怕都是发现不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块小小的破麻布，妖晗拿在手中却是有些微微颤抖，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从爹的衣服上掉下来的。 看着手中的破布片，妖晗旋即回想起了那一晚，爹冒险冲进九彩光柱狠狠抱住自己的场景。 这块碎步片应该就是那之后自己体内的九色心脏发出的无形波动将爹震飞时，给弄破掉落下来的。 想到这里，妖晗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这妖族里，也就只有爹会对自己这么做了。 久久的看着手中的破布片，妖晗小心翼翼的将之攥在掌心，生怕再掉落到地上，片刻后，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 在别人眼里或许这只是一块小小的破麻布，但在自己的眼里，这却是一份父爱，这份爱，是无论拿什么珍宝都不能交换的！ 又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妖晗脚步一顿，看了看脚下，这里就是平时自己修炼妖化时盘坐的地方了。 虽然放眼周遭都是一片狼藉，不过由于来得多，自己对这里也是很熟络了。 没有在乎地面脏兮兮的尘土，妖晗缓缓盘坐而下，抬头看着面前，神色有些恍惚，隐隐间他似乎能看到爹平日里那气急败坏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身影。 片刻后回转过神来，面前却是空无一人，妖晗摇了摇头，有些失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闭上双目。 “化元归一，气运阳极，抱守合和，不灭妖身。”手中熟练的结出印诀，嘴唇微微蠕动，熟悉的口诀传出，顿时，妖晗的身周便是有着丝丝缕缕的灵气盘旋涌动，然而没过多久，却又消散了去，察觉到身周的变化，妖晗顿时摇了摇头，睁开双眼，目中颇有些无奈，旋即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缓缓站起了身。 看来就算是自己的实力变强了，修炼这妖化的结果却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 果然确实是如同自己体内那妖猿所说的，是少了妖血的缘故吧…… 对这个妖晗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别说妖血，现在那妖猿能不出来自己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好片刻，之后看了看已经不早的天色，妖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抿了抿嘴，随即转身向山下行去。 准备动身吧，早点走，趁天黑之前还能多赶些路。 没过多久回到了石屋前，妖晗深深地看了几眼，却是没有再进去，又过了片刻，收回目光，随即转身离开。 并没有往族内重地的方向赶路，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离开，妖晗已经不准备和爹告别了，他要直接前往人族。 一步步向远方走去，妖晗没有回头，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树林的拐角处，这时，石屋的门口，妖峰的身影却是从中缓缓走了出来。 目光深深地看着妖晗身影消失的那个拐角的地方，妖峰目中露出nongnong的不舍，片刻后却是一声轻叹，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与自豪的笑容，口中轻声呢喃道。 “晗儿，保重……” 走在路上，妖晗此时脚步突然一顿，心头微微一滞，蓦然回首看向石屋的方向，目光似乎能穿透山林看到了那站在石屋门前的爹的身影，旋即眼中有些湿润，转眼泪水便是悄然落下。 爹在家里面，妖晗是知道的。 空气中还残留着爹的气味，他能嗅到，所以才没有进去。 他不是不想和爹告别，但他怕自己见了爹，却舍不得走了。 久久伫立在原地，看着家的方向，似乎没有了距离与山林的阻隔，父子二人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一般，妖晗顿时泪流满面。 直到许久后，抹了抹眼泪，再度不舍的看了几眼，妖晗方才将目光收回，随后转身离开。 …… 两个多时辰过去，此时正值入夜，月上枝头。 不急不慢的赶路，妖晗已经走出了数百里，虽还在妖族族地内，不过这附近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族人居住了。 到了一片空旷的空地当中，妖晗随便寻了一处草地仰面躺下，看着天上那轮洒落下皎洁光辉的皓月，目光有些失神。 现在的天色已经不适合赶路了，虽说有着月亮的光，但路上还是看不大清的。 “今天的月亮好像比以往都要圆啊……”口中轻轻呢喃着，妖晗看着天空中那轮如同白玉圆盘的明月看得入了神。 越看目光越离不开，圆月散发着柔和银辉，似一块无暇白玉，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仿佛可以吸人心神，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这时，突然有一阵山风吹来，带着一些入秋的冷凉拂过妖晗的身体，顿时令其身形微微缩了缩，目光从天空中的圆月上离开，环视周围的一片寂静与黑暗，妖晗心中莫名的涌上一抹孤独与寂寞。 现在爹在做什么？是在灵池照看着老族长么？还是，在做其他的事…… 娘呢…… 远在万里外的人族之中，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娘亲此时是不是也在仰头看着这轮圆月…… 妖晗目中露出些许茫然，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冷凉的山风依旧还在吹拂着，妖晗再次缩了缩身体，目光再度回到天空中的那轮圆月之上，有些困乏的眨了眨眼，今天忙了一天，他实在太累。 在困意的驱使下缓缓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妖晗便在柔和月光的怀抱中逐渐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