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乞巧（一）
见我来了，她轻声道：“你这丫头有点能耐，我坊里的姑娘都劝着我见你一面，你何故要见我？” 我回神过来，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有一事不明。” “我知你要问些什么。”惜芳她沉默片刻，接道：“那天我在那些茶点里下了立倒的迷药。” 我忍不住拿起点心吃了起来，不解道：“你为何要下药？” 惜芳一脸的匪夷所思，问道：“你不怕我在这里面也下了药？” 我笑了笑，含糊着解释道：“若真如此，你早就要见我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惜芳笑了笑，叹息道：“你这丫头虽然着装简朴，十指粗糙，但模样还算姣好，也懂些道理。” 这是在夸我好看？我一个粗野丫头会害羞的。 我疑惑道：“你想收我做雅妓？那为何改了主意呢？” 惜芳道：“以你的性子，我若强行收了你，你还不掀了我的天香坊。再闹上朝堂的话，吃亏的还是我。”我在心里笑了，原来是怕我端了她的销金锅。 “所以你便放了我？”我边吃边问。 惜芳回答道：“不，你这样的性子，反而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更要留你。” 我更疑惑了：“你说的我都糊涂了。” 惜芳替我倒上一杯茶，笑道：“是沈家二公子找上我，我才知道你是沈家的人。”原来是因沈家在京城连庄的势力，她才不敢留我，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接着说道：“你昏睡后，我命人抬你去了姑娘住的厢房。才安顿好你，沈二公子气势汹汹地过来问我要人，我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沈二公子的两位贵客我虽不知是何等身份，但是看样子也是有势之人，他们给了我一叠银钞，让我放了你。” 我答道：“明明你理亏，他们还给你银钞，看来他们不是想赎我，而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行踪，封你的嘴。”惜芳微微一笑，不再答话，我喝口茶接着问：“那我怎么回去的？” 惜芳笑意更深：“是沈二公子背你回去的，回想起他生气着急的模样，对你的紧张，可不同一般呐。” 我差点没把吃的东西喷出来，一口水反而呛着了自己。她这话里有话，不得不让人往歪处想。我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她别有意味的眼神，也不能再辩驳什么，找个借口赶紧撤了。 夜里无云，上弦月格外明亮。 月光照在秦淮河畔的观廊上，像是镀上了银砂。观廊两侧挂满了系着竹签的五彩灯笼，好似繁星落在五彩的锦缎上，在微风下闪闪发光。 醉仙楼榭台北临秦淮河，榭台上吴夫人同知县夫人、钱庄洪夫人聊天，几位小姐围着圆桌忙着丢巧针、染指甲。 我回想着惜芳的话，她似乎是想说沈正心对我有意。那就是喜欢我咯？可为什么喜欢我呢？我跟他处的时日不多，也不够了解彼此，怎么会喜欢我呢？ 沈明月她在冲发呆的我眨眼，揪着袖口，不时地瞻望着楼外，一副难耐的样子。看得出来她不想跟着官家女眷闲聊，我赶紧凑上前去问道：“大小姐，要不我去取灯谜回来解闷？” 沈明月附在我的耳边，轻声道：“有什么办法脱身么？” 我想了想，轻声道：“不如，我去给小姐求一根红绳来？” 沈明月欣喜道：“好，娘见了红绳必得明白，今日乞巧节要亲自拜织女才好，在这里对着我们好闷。” 我笑答道：“大小姐放心，交给我！” 出了醉仙楼，大街上虽禁止了车马通行，可人群比肩继踵，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才走到观廊，取了一根竹签握在手中，还未曾看清竹签上的字，就被身后的女子撞落。 女子喜笑颜开地样子，是急着去嫁人么？ 我叹着气逆向人群去捡，伸手的刹那一抹青白映入眼帘，青衣人顺势捡起，喃喃念道：“二十四桥明月夜……” 他不急不慢地念着，风度似朗月星空下的月光，声音似明媚春天里的微风。抬头仰望了会儿月亮，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将竹签递给我，道：“是‘梦’字。” 我只顾着看他，一时愣在原地，看见他递过来的竹签，恍过神来一把夺过，“我知道是‘梦’字。” “云郎！”女子双手兰花指提着裙裾款款而来，步步生花。妃色的衣裙衬出我的面容姣好，肤白如雪，眉目灵动之外暗藏秀气。两人并肩而立，仿佛仙人落世。 “我们该回去了。”女子嫣然巧笑，满是春意，连我瞧她的模样都有些痴。两人并肩而行，不时四目相对，顾盼生情。望着两人的身影远去，我由衷的感叹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匆忙将竹签塞进怀里，随着人群来到大成殿。 大成殿里正在进行乞巧礼，拜过织女便可以得到一根红绳。我跑过去混在人群中，合起手掌举到眉心深深一拜。领了红头绳，我仔细地打量着，今年的丝线用了六股，颜色也比去年鲜艳的多，总算对的起每年的香油钱。 “你是忠心呢还是盼着早日解脱呢？”我愕然侧首，沈正心他也在拜。 我心里默念一句“冤家路窄”，随后笑脸相迎：“二少爷也要拜织女么？也要嫁个如意郎君么？” 沈正心压住情绪，愤恨道：“盼你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一辈子伺候大小姐。”我起身就走，他从后面追上来，“你这头彘脾气不小，哪里是做丫头的态度！”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捂住嘴巴。他很是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我脚步一滞，看着他说：“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不如不说不做。”说完继续昂首阔步的走出大成殿。 沈正心伸手拦住我，微扬着脑袋，神气道：“你敢跟我赌么？” 我挥挥手道：“不赌！” 他仍然追着我的身后，步步紧跟，有些着急了：“你就当陪我玩一回可好？”我摇着头，迈出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大。他忽然拽着我的胳膊，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反倒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