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施计（一）
刘生面露惊恐，摆出防御的架势：“你不错，我也不差，追根究底，你不过是身手好些，身世背景怕不如我！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凌公子谈何给予韦meimei幸福？” 他所言有几分道理，与我观点所同，我对他多了几分欣赏。我面色凝重，步步逼近，刘生张惶地步步后退。 小哥哥，不怕就别往后躲！ 韦姑娘的娘亲生性好客嘴碎，韦姑娘对我有意，街里街坊总会闲聊，刘生许是打听过我的行踪与样貌。他性子稳重，骨子里偏偏多了几分不羁，我颇为欣赏。 阳光照出他额上点点汗珠，面色比我还要凝重！我忍不住莞尔一笑，反倒让他瞧着一愣一愣。我虽笑着，语气却是尖利：“我偏要与你争！” 刘生怔住，失落垂首低声道：“若韦meimei与你心意相通也便作罢，如若不然，我定会兴师问罪！告辞……”他向我抱拳，潇洒离去。 被他一闹，我打消了坐享美食的念头，买了些云片糕和棋子饼，欲带回桃花涧。乘着店主打包，我心思忽转，打听了乞丐出没的街巷后，拿起糕点匆匆赶去。 街口视线所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乞丐。他们衣裳褴褛，脑后梳髻，面容无比疲惫，看样子不大像长期行乞之人。我默默穿行巷中，身侧一个年轻人已然抓住我的衣角，呼道：“大爷，您可怜可怜，随意打发些！” 我大吃一惊，缩了缩脚，在他身旁的一位老汉拿起手中的木棍，敲开他的手，怒道：“混账，不得无礼！” 年轻人忍住哭腔：“爹，我们已经没有了饭吃，还顾他什么礼不礼！” 老汉嗔道：“我们只是遇了饥荒，并非乞丐，你何故没了尊严向他人讨要？”年轻人嗤了一声，躲向一旁。 “我与犬儿从外地逃荒而来，用尽了细软才沦落此处。并非刻意弄脏公子衣裳，望公子多担待。”老汉言辞得当，最难得识礼，许是读过书，我起了试探之心。索性蹲下了身，掏出怀里的云片糕和棋子饼递给年轻人，他迟疑着没有接过，扭头看了看老汉。 老汉双目直直地盯着云片糕和棋子饼，我先道：“我并非可怜你们，这些做筹换，在下有疑惑，望不吝赐教。” “好好，你问！”年轻人欣喜地抢过，大口吃起来。 老汉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首：“苦命啊苦命！公子有何问题，小老儿定当知无不言。” 我问道：“你们来到淮安府多久？对淮安府地头可有了解？” 老汉答道：“我们爷俩三个月前从中原来的，虽时日不多，但听着二狗子和小东子他们东拉西扯，也算是知晓一些。” 我感慨道：“太好了！我方才识了自称城东刘家的刘生，他说喜欢我家妹子，向我家提了两大箱珠宝来送礼。我惶恐啊，不知该不该收？” 老汉打量了我一眼，笑着反道：“公子亦并非本地人？” 我翻身坐在老汉身侧，愁眉苦脸：“您真真厉害，我乃江南人士，寻亲路过此地。” 老汉恍然：“哦，这便是了。刘家在其他府上势力咱说不清，但至少在淮安府能与当官的说得上话。不过，你家妹子若嫁与刘家，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问道：“他家中有做官的？” 老汉摇首道：“刘家女儿，也就是刘生的姑姑嫁给了周王做妾，沾点亲、带点边也算是皇亲国戚。如今太祖皇帝病逝，天下缟素，皇太孙继位后，周王次子汝南王朱有爋向朝廷举报周王图谋不轨，朝廷遣曹国公李景隆前往开封，包围周王府，将周王全家押回南京，贬为庶人，徙云南去了。” 我疑惑问道：“周王被废，刘家岂不是也遭殃？” 老汉道：“刘家祖上至今一直是淮安府大户人家，地位德高望重，且一向广积善德，即便是出了事，也无人疏远，更有甚者仗义疏财，各路相助。” 刘家即便是从老到少一辈子活在淮安府，既牵连朝堂之事仍可全身而退，刘家后面必定有比周王更大的靠山！ 李景隆父亲李文忠乃圣上的外甥，生前极受圣上喜爱，诏命主持大都督府，兼主管国子监。圣上性子豪迈，若办了哪个官员奴才，只会亲自动手，不会多此一举，用自己人拿自己人。帝王将相最怕的莫过于亲子图谋不轨，生生涉及自己的皇权与英名。周王被废，刘家仍然屹立不倒，更大的靠山很可能是周王胞兄，也就是势力最盛的燕王朱棣。 我咬着手指，自己蜷缩一旁思索。老汉唤了我几声：“公子，你不必畏戒，令妹嫁入刘家绝不吃亏。” 我回神应道：“哦……再问一句，打铁的韦家可有来历？” 老汉回忆了一番，道：“不曾听过有何来历，是清白人家。” 我打着心思，颌首点头，事情捋顺了，我也该离去。起身向老汉道了别，赶回了桃花涧。 穿过桃花涧的醉花阴，我慢行在树荫小道上，天气闷热，方刚走几步，湿了衣裳，贴着身子怪难受的。 我高声唤了几句“卓先生”，应答我的只有空谷回音，又不知跑去哪里疯癫！ 我暗自叹息瞬间，忽然有人从背后突然将我抱起，欲把我摔倒。我一愣神，卓阳教的招式涌入脑海。我用右脚缠勾住来人的右脚踝，同时发逆劲而挺身，借反劲施于腿上，使来人失重后跌。 来人凌空翻了个身，稳稳落地，笑道：“师父竟然教了你‘沾衣十八跌’，此招‘挺身缠腿’练得不错，出乎我意料。” 听见他的声音，我狂喜不已，回身相望，冲上去扑向他怀里。他表情愕然，带有一丝羞怯，双手撩在空中不舍推开我。 我心中一动匆匆推开他，怒骂道：“泼皮二流子！登徒子！十足的小人！” 云非凡霍然轻笑了起来，向我抱拳施礼。我嗅着鼻子，挥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云非凡缓步跟上，笑着自言：“我带了山东烧鸡，一个人吃不完，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