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施计（二）
我不屑回道：“卓先生还未用膳，待他回来，你与他一同喝着桃花酒，品着烧鸡，岂不惬意？” 云非凡一路跟着我的脚步，他淡然笑问：“师父不在？” 我叹道：“是啊，整日往外蹿，也不见个踪影。” 云非凡笑了，戏谑道：“不然你如何能闲得会被打铁铺的韦家母女看上。” 我脚下一滞，侧头看了他几眼：“你消息如此灵通，何不盯着师父他老人家，免得我cao心。” 云非凡笑道：“有你照看他，我放心。”他不急不慢，抬步立我身前，与我齐头。他的脸庞渐近，笑容春风，我蓦然感到心跳。他盯了我一刻，凑近问道：“脸红了？” “少爷！等等我！”云珏一手挎着大包袱小包袱，一手提着木篮，慌张赶来。 我双手覆上面颊与云非凡相视，他开怀一笑，我鼓着腮帮，叉腰瞪着云珏。云珏气喘吁吁地赶上，他抬首见到我的眼神，眼中微怔，赔笑道：“副掌事，好久不见！” 我嗔道：“不许再叫我副掌事！”我掉头就走，云珏胆怯地躲在云非凡身后跟上，轻声问道：“少爷，副掌事脸色通红，是否病了？” 云非凡笑着摇首，淡然回答：“天热。”我闻言脸色更加烧guntang，加快脚步直冲屋中。 舒舒服服地在桃花温泉里沐浴一番，我远远徘徊在云非凡的窗前。 夏末时分，星光熠熠，闷热静谧氛围下虫鸣蛙叫，刚好掩盖我的脚步声，我手持芭蕉扇，坐在树枝上扇着风，眺望他一举一动。 先是一盏茶的时间收整书本与公文，接着半柱香的时间研磨提笔，半柱香的时间看公文。待公文看完一遍，墨也稠了，于是再研磨，如此反复。 我实在忍无可忍，跳下走进他房中，人未到声先问：“云珏呢？怎么也不侍候着？” 他抬起眉眼，看了我一眼道：“路上皆是他在赶路驾马，我让他先去歇了。” 我金刀大马地坐在案前：“明知如此疲累，何故还回来？” 云非凡微微一笑：“我心有挂念。”我一愣，自觉红了脸，用芭蕉遮住半边脸，他再次抬首看我一眼，笑道：“我挂念师父老人家，担心他的性子惹你不快。” 我xiele气：“我才不与他如此性子一般见识。” 话毕站起欲走，他紧接道：“可我担心你。” 我停步问道：“担心我什么？” 云非凡温和道：“担心你适应不了此方生计，担心你会离开。”他的眼中有几抹喜色几抹伤痛，黑沉沉地双眸盯着我。 我心中恼怒，转身拍桌，撑在他案前：“云玘，这是我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告诫你！我沈空灵并非小人，不屑做小人之事！你若再敢如此不信任我，我即刻走人！” 恐怕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许是怕了，许是倦了，我不愿再在云非凡的身上犯下同样的错。 我忿忿转身，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满面喜色：“近日来，官场上的事令我有些敏锐，我警惕一切，竟开始杯弓蛇影。我知晓你的心意，不该说混话。若再犯，任你打骂，绝不还手。”他低声细语，“肯原谅我么？” 他面色憔悴，双眼中满是疲惫。被皇权束缚，被官场束缚，被沈家束缚，三块磨石狠狠地磨着他的喜怒哀乐，不得舒颜。而他的话令我心头暖意盎然，心中的不快刹那烟消云散。 我侧首故作怒态：“还想再犯？明知我打不过你，还这样说。”我面色缓和，“顾念初犯，饶你一次。” 云非凡抿嘴微笑，温柔地看我，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中。他拉着我坐在他身侧，笑着拱手请我：“劳烦凌公子为在下研磨。” 凌公子……分明在损我！ 我虽白了他一眼，手上却已经拿起墨块，挑了些清水，将干稠的墨汁冲淡。 我一面研磨，一面伸长脖子偷看他的公文。 “臣赴山东按察使司，上表圣上。素闻周王贬罚，诸侯皆亲服，不问曲直，公知众庶……” 他毫不避讳是否机密，任由我看，我忍不住问道：“周王之事，是否牵扯沈府？” 云非凡道：“太祖皇帝病逝，现下已是皇太孙当权，锦衣卫十二使仍不可光明正大地任职，顺而继从皇太孙掌下。皇太孙唯恐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迫不及待地问太常寺卿黄子澄，与兵部尚书齐泰一起商议削藩之策。此番招回应天府，定是商议此事，沈府恐有牵连。” 我虽脱离了沈府，可听到对沈府不利的消息，心中难免郁结，脸色沉了下来。 云非凡开解道：“只是大有可能，并非一定牵连。皇太孙毕竟年幼，涉及朝政太浅，让他执掌大权，未必得心应手。” 我点头颌首：“我明白。前段时日去打柴刀，认得韦家母女，今日无意知晓了刘家与周王的关系，我还在思度是否该利用利用这层关系。” 云非凡一脸疑惑：“何解？” 我一本正经道：“刘家少爷刘生与韦家姑娘青梅竹马，刘生爱慕她许久，怕我抢了他的心上人，今日与我挑明了话。”我顿了顿，“眼下削藩虽对朝中无所威胁，但很容易落的两方势力不匀，两方对朝中官员下手。我要保你！”我坚定不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决心！ 他微微一怔，笑着用食指在我的额头上轻弹一下：“你这胡闹的性子，不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我的计划。我摸着额头，道：“这叫什么话！你不阻拦我，我便放手去做。” 云非凡笑道：“你有你的思想和做事方式，我不会加以阻拦。只是忠言总逆耳，我不多说，却不认可你的做法一定没问题，凡事皆有风险。” 我撇了撇嘴没有答话，他继续道：“万事小心便好，不可莽撞，若逼不得已，舍大保己，全身而退。” 我嘻嘻笑问：“这次留多久？” 云非凡答道：“最多三日。” 我细思一瞬，笑道：“三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