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逢
晓拍从幽幽的黑暗中醒来，他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但动念去想，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熊灵缓慢到近乎停滞的身影，和横亘在自己面前，两头犹如山岳般的巨大的身影。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个画面从脑海中抹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脑后的触感不像是平日硬邦邦的石头。想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下子不能习惯光亮的刺激，只能微微眯着，一点一点摸索着面前的景象。 入目是一座宽广大殿的穹顶，和一张倾国倾城、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目光流转间，蕴含着深深的温柔，怔忡着、希冀着、担忧着、牵挂着，仿佛千百种情感糅杂在一起，藏在一汪深深的眼波中。直到脑海逐渐清醒，那眉角、那鼻翕、那嘴弯、那发梢，才都和六千年前的记忆悄悄融合在了一起。 晓拍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迟疑地问了一句：“小蛙？” 一滴凉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 “你回来了。” 晓拍伸手抚过脸上的湿润与冰凉，有些发怔。 “你......” “不妨事。”女娲可爱地吸了吸鼻子，冲他笑了笑，“看到老朋友安然无恙，心里难免高兴一些。” 她的脸色依然温柔，但却再见不到一丝别样的情感，像是受伤的猫儿，把伤口藏进浓郁的夜色，只给旁人看她夜空下优雅的身影。 这时，殿门打开，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微微一福，说道：“娘娘，三苗大人正在安顿新来的那些族人。他着人通报，说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他就自行安排了。” 女娲想了想，挥手道：“让他先等等。” “是。” “下去吧。在门口守着，没本座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 “是。” 殿门重新合上。偌大的殿内，重新只剩下了两个人。 女娲转头看着男子，温柔地笑笑，说道：“好久不见，小拍。” 晓拍看着眼前的女子，短短十几息间，她的气质变幻了三次。刚才她是执掌天下、生杀予夺的女娲娘娘；现在她是经年未见、一叙别殇的老友；而最开始醒来那一瞬的她，却最是神秘，像一层迷雾，越是模糊，越让人想探究清楚，为什么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能让他如此莫名心惊。 但那一切都像是错觉，只有眼前浅笑着，说着“好久不见，小拍”的她才是真实。说起来，六千年前的印象里也没有她完全化为人形的样子，纵然上半身是人，但大小始终不成比例，如今伊人巧笑倩兮地坐在自己眼前，美到让人迷醉，反倒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于是也只好笑笑，说道：“是啊，好久不见。” 她弯了弯眼睛：“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他抓了抓头发：“刚巧，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说道：“你先问。” 他们一起怔了一下，又同时说道：“我......” 两人一起沉默了，半晌，女娲扑地轻笑出声，晓拍也低头笑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还是女娲先开了口，她轻轻说道：“六千年前，你击退鲲鹏后，就这样杳无影踪，我一度以为你死了。后来，还是英招说你没死，还会回来，说起来，我有时还觉得是你这个老师偏心，有什么秘密，告诉了英招，却不告诉我。” 她的语气柔柔淡淡的，却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埋怨，让晓拍忍不住又挠了挠头。 “我倒的确是有些秘密，但问题是，我也没告诉英招啊.....” “所以偏心是没有的，但是隐瞒是有的咯。”女娲的唇角流露出笑意，“那么晓拍的秘密，是什么呢？可以说出来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晓拍抓着脑袋，有些苦恼地想了想，说道：“当时只是怕你们不能理解而已。” “试试看。”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晓拍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拿眼去看女娲的反应，却见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柔柔地笑着，也不言语。他只好继续说道，“当初我感觉自己死了，醒来之后，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等我再次来到洪荒时，已经是一年多前了。” 女娲似乎并不惊讶，她点了点头，说道：“这六千年来，我也时常和猴子它们推断，觉得这个猜测最为可能。当初还以为你是洪荒异种，其实是天外来客，怪不得吸收不了天地灵气。” “所以说，我其实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无所不知，”晓拍苦笑着摊了摊手，“我当初教你们的一切，都是我那个世界里，前人智慧的结晶。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而已。” “那是在你那个世界，”女娲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似乎能将他包裹进去，“而你现在是在这里，在洪荒，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她接着问道：“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晓拍笑了，他回答道：“这个问题能说上三个月，你确定要现在听吗？” 女娲也笑了，“你可以有空慢慢说给我听。”顿了一下，她又问道：“这件事情，你的小情人知道吗？” “熊灵？”晓拍回过神来，“她怎么样？” “当然安然无恙。”女娲眨了眨眼睛，“她知道你来自别的世界吗？” “不，她不知道。” “你打算告诉她吗？” 晓拍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我想她没法理解这件事情。” 女娲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晓拍总觉得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看着她秀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不知不觉就有些迷醉，但脑中闪过熊灵的身影，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转口道：“说说你们吧，刚刚你提到猴子，它们都怎么样了？” 他其实还有最要紧的问题没有问出口。 英招他，怎么样了？ 一百多年前，女娲氏族和帝江氏族的大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蛙她，究竟有没有把英招的部族整个屠族？ 他看着伊人的脸庞，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