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乱石之中
那人距离我们还非常远,看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只是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头上似乎还围了个头巾之类的东西,我知道苗族人喜欢在头上包裹一层苗帕,那人莫非是一个苗人? 再说湘西这边,在几百年前,聚居此地的汉族人和苗族一向是水火不容,纷争不断。为了在这一块穷山恶水之地抢夺相对肥沃的土地,大大小小不知道打了多少仗,直到今天,在偏远地区,还有汉族人修筑的长城,当初为了抵御苗族的入侵而建立的边墙要塞。后来,据说苗族被汉人打败,聚居地一直往后退,到了现在,在本县的苗族,确实都是住在比较偏远的山区和海拔较高的地带。而且,县城的位置和苗寨山区相比较之下,海拔落差竟然高达千米以上,因此,在冬天的时候,明明苗区那边都已经大雪纷飞,百里冰封了,在较低海拔的县城附近,却还是阳光明媚,这种在以县为单位形成的如此之大的气候差异,全国也是非常少见的。 苗族聚居的地区由于地处偏远,多是山路,所以交通十分不便,很多地方还非常落后,甚至有些古寨,连电力都没有普及,这在21世纪的今天看来,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可事实正是如此。至于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是封建社会的权贵对农民武装反抗的一种蔑称,事实上,在深苗区,苗族人还是十分淳朴的,淳朴到什么程度呢,比方说一个外地人进去,随便找一家人讨一碗水喝或者讨一顿饭吃,那苗家人定会把自家的腊rou等上好的食物拿来招待,完全把来人奉作上宾。 言归正传,我和老杨两兄妹,看见那人似乎在盯我们的梢,起初还十分警觉。但那人看了一会儿,似乎对我们失去了兴趣,转过身去,像一头孤独的森林狼似的,很快就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了。我对他们二人说,我估计在这一带,很少会有像我们这番打扮的生人过来,所以当地的苗族同胞可能对我们有点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足为奇。 老杨考虑了一下,又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四周的地形,好像在脑子里回忆当初的路线,过了一会儿,他就指着一座大山对我们说: “就是那里了。” 我一看那座山,还远远地矗立于几座山之外,是附近群山之中比较高大的山头。我们所处的位置,海拔都已经相对较高了,而那座大山则又上升了几百米。我观察了一番地形,我们如果要爬到那座山去,就必须从眼前的两座山之间的山谷穿过,看起来距离并非遥不可及,但山路难走,不知道我们的时间还够不够用。 老杨捡着一条山路,就让我们跟着他走,说必须加快脚程,天黑以后,可能会有麻烦。我一听忙问他,究竟是什么麻烦,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的说天黑后就进不去了,难不成那里的山头还如同潮涨潮落一般,会自行移动吗? 我这么说显然过于夸张,老杨也不理我,兀自说道: “在洞口附近,好像设置了一些障碍,我听你爷爷跟我讲过,张老道当年偷偷地在那个竖井洞口旁边的区域动了点手脚,说常人难以接近,但是,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许是因为白天,到了晚上,我不能保证那里会发生什么怪事……” 老杨说得过于玄虚,让我难以置信。我虽然在天坑经历了那么多事,但鬼神这一类东西,我仍然是持怀疑态度的,想那张老道又不是什么得道真仙,难不成还真的会什么cao纵鬼神之术吗? 话说回来,也许那张老道果真懂得些旁门左道,利用阴阳五行之术,在那里设置了八卦阵图或者奇门遁甲什么的,这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太了解,就请教他们两个,看有什么见解。 杨雪就说: “道家确实是发源于中国本土的传统宗教,其教义理论相对复杂,至今还有许多科学无法论证的事实,比如说古人靠阴阳五行之术,推算人间祸福,和一些地质灾害,根据某些野史记载,当初那些凭借此术作出的推演,多有应验。野史听上去可能真实性不高,但这绝对是个错误,与之截然相反,野史乃是古人民间的许多真实记录,没必要撒谎粉饰什么,而那些所谓的正史,全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们授意下,由史官编撰而成,其中的内容与当时的王朝相契合,为了政治正确,多有虚言和谄媚之嫌。所以,道家的一些所谓的法术,应当是有其规律可言的。” 我一听杨雪说得确实还有几分道理,想那些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十足的伪君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如何不要虚名,却巴不得自己流芳百世,哪怕臭名昭著。从某个角度而言,古人和现代人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时不时的要刷一刷存在感,要让人记住自己,最好是歌功颂德,而本人则一副谦虚不受的样子,这才是儒家君子的做派。 然而道家却不一样,非常讲究实用性,比方说炼丹,虽然玄妙不可捉摸,但也是有一定的理论实践性的,可以说是最初的化学雏形,利用物质的能量和化学反应,试图练出能够抵御人体衰老的灵丹妙药,跟现在的深海鱼油什么的,都差不多嘛。 也许古代那些给帝王炼制丹药的术士,也并非一无所获,能够练成的丹药,定然具备了一定的抗衰老的功效,只不过,实在无法达到使人长生不老这个终极目标而已。就好比现在的航天科技,能够实现太空漫游甚至登陆月球,但突然有个国家领导人跳出来,要这些科学家们研发出一种可以跨越空间,实现星际旅行的宇宙飞船或者超越光速的反重力太空航母什么的,那不就跟古代帝王要道士们炼制长生不老药一个道理吗,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现有的科学水平了呀。 所以,道家的一些东西,听上去虽然玄妙无比,但也不能否认它的真实性。 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三人不觉间已经走入了一个山谷之中,沟壑之间隐隐还有一条小溪穿流而过,溪水十分清澈,水中偶尔还有一些小型的鱼类和水下生物。在山谷的边缘地带,隐隐有一条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隐藏在灌木丛中,看样子极少有人从这里经过。这附近的山林之中,也看不到半点人工痕迹,仿佛完全是个与世隔绝之地。在荒草丛生或者坡度极大的地区,开垦起来非常麻烦,作为耕地显然是不太科学,想必苗族人也意识到这点,并没有在此地开垦荒地,进行农业种植。
不过我们继续往里深入以后,在半山腰的位置发现了一座小木屋,大概是当地猎户的临时窝棚。说这里是与世隔绝之地,倒也不太贴切,单从距离而言,这里所处的位置离文明世界并不遥远,甚至十几公里之外就是当地的一个赶集的小镇,但不知道为何,一到了这片区域,就变得满目荒凉,渺无人迹。 我们连续跋涉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不远,就在溪边的石头上停了下来,准备暂且休息几分钟,喝点水补充一下体力。 此时在山谷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锥形大山,远远望去,山中树木繁茂,也不见有什么小路通往山顶。我忍不住问老杨,他当初是不是从那座山上下来的,那个竖井入口,又在山中的哪个位置。 老杨喝了点水,清清嗓子,对我说: “那个竖井洞xue就在半山腰,一个凹进去的阴地,那附近不长树木,还有几座荒废的古坟,进入山里稍微留心一点,就能够发现。” “荒坟?”我惊奇道,“这山里怎么会有坟墓?” 老杨摇了摇头,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约是古时候这一带还有人居住吧,总之那个凹进去的山坳有点古怪,我们最好不要在那里多做停留,一鼓作气就直接从竖井进去。说不清楚,那张老道真的在坟地里做了什么手脚。” 杨雪在一旁插嘴道: “做什么手脚?” 老杨依然摇头,缄默不语,只是皱着眉头,过了半晌,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我们休息了几分钟以后,继续往山里进发。老杨按照他之前的记忆,带着我们,穿梭于深山密林之中。在树的阴凉处,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老杨再三叮嘱我们要留心脚下,说现在是夏季,山里的毒蛇很喜欢在这种地方乘凉,要是不小心踩到,必然会遭到攻击。 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山顶,所以,行进的路线有点奇怪,几乎是横向地在半山腰移动。走不多久,太阳已经落山了,但距离天黑仍然还有一段时间。不料我们刚走不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些乱石,石头巨大,大概是很久以前从山顶滚落下来的,年头太久,石面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植物。在乱石之间,隐隐可见一条供人穿行的缝隙,也不知道是人为留下来的,还是自然形成的。我想自然成形的可能性要大些,毕竟这么重的石头,单凭个人之力也无法移动。 这个时候,老杨突然指着这些乱石,对我和杨雪说: “没错了,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