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称职的国王
当哈瑞斯的话音落下，房间内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 说实话，此刻伊恩实在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他心中的悸动。 对于这样的真理他并非一无所知，甚至于在上一世他听过太多太多类似的话语。只是，听闻过是一回事，彻底明晰其中的道理却是另一回事。当人真正陷入到迷茫之中，他未必能够自行想到这些曾听闻过的真理，也未必能够自己清醒过来。 自从伊恩登临云端，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然而在这一年里，无论是剑术也好、心象也罢，他再没有哪怕任何的进步，仿佛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走到了顶点，前面已经再也没有路可以走了。 而事实上，至强者确实已经是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点。 只是，自己真的有资格自称至强了吗？ 伊恩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黑之剑圣”。 他所谓的无路可走，也不过只是茫然中的一种错觉。 他的脚步之所以会停滞下来，只不过是因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脚踏入了至高的领域。而对于这个领域，他的认知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到夜幕降临之际，他的目光可以洞彻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仿佛站到了云端之上，将整个世界拿在手中肆意地观摩。他只知道，当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无论对方身处何地，他都可以看到那里的画面，知晓对方所说的内容。他只知道当神轮显现于世、缓缓转动之际，他可以将白昼化为无尽的黑夜，拥有近乎永恒不朽的神力。 但是在这之外的呢？ 他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平民小子，如天上掉馅饼般被一位国王选中，成为了他的继承人，并在什么都还没学会的情况下，于一夜之间成了新的国王...... 这样一位不称职的国王。 于一个国家而言，根本就是一场灾难。而于他自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灾难？ 不客气的说，他连能者的道路都没有脚踏实地地走完，又怎么可能真正在云端之上立足，摸索在那之后的道路？ 诚然，他可以凭借自己的一些小聪明去摸索、活用菲儿传承给他的力量，但是哈瑞斯所说的并没有错，这力量原本并不属于他，在将前面所缺失的道路补齐之前，他或许可以使用这力量，但是想要将之更进一步，却根本就没有半分的可能。 因为他除了会用之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一千两百年前，那些登临云端的存在，他们的力量源于他们凡人生涯时的成就与功绩。而当心杯破碎之后，至强者的力量便源于他们自身心象的升华。所以，虽然伊恩借着菲儿的帮助登临了云端，但是作为至强者，作为现世神，他终究是有所缺失的。 他确实登临到了云端之上，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但就凡人的试练而言，他其实就相当于刚刚接受完心杯洗礼，才刚一得到神力，还没有来得及去适应这凡的力量，就被迫地给架到了云端之上。 无论是他的成就与功绩，还是他心象上的升华，其实都还不足以支撑起属于他自身的神迹。 湮灭世间的黑海、永夜大君、永恒的落幕，这些伟大神迹的基础都不过是源于菲儿的力量。而他自身，就目前而言不过是个有着至强称号的空壳。永夜国度之中，一位名不副实的“国王”。 一如当初他“偷渡”过了圣者的门扉一般，现在他又要在另一条道路上，开始一次新的“补课”。而这恐怕就是他的老师，那个女孩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课题。 想要完成这个课题，他要将自己视为一个刚刚觉醒心象的下位能者，然后在这条道路上一步一步地前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心象升华中的精彩，才能掌握力量的本质，才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迹。 而只有当他将这些缺失的东西全部补齐，才能真正地融合菲儿传承给他的力量，创造出属于他的种种神迹，真正坐上那永夜的王座，成为司夜的神祗，统治她所留给他的国度。 这一条道路并不容易，不过好在，他并非是没有基础。由于他本身已经站在了最高点，所以，只要他愿意迈出最初的一步，那么他将以极快的度补齐这些缺失，真正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 而在那之后，当他不再一味的依赖于力量时，那么他将迎来另外的一场升华，属于智慧与心灵的升华。而这样的升华，恐怕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溯...... “我答应你。” 少年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而听到这个承诺，哈瑞斯的脸上顿时便流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想明白了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从云端之上的神灵变作凡人，这样巨大的落差不是谁都会愿意去经历的。而明明有着绝对的力量，却要克制着自己不去使用这份力量，这同样也是一种巨大的磨砺。 “我一直都没有将自己视作真正的黑之剑圣。但是——”伊恩抬起了头来，坚定地说道：“既然她将她的国度交到了我的手上，那么我当然必须要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 “这样我就放心了。”哈瑞斯闭上了眼睛，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起来，而后顿时又变回到了先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就是我的药剂学徒，以及一位刚刚觉醒了心象、会那么一点剑术的下位能者。”他自顾自地说道：“而我，自然是本色出演一位药剂宗师，将要前往东域的圣白之城，参加在那儿举办的学术盛会。” “明天一早，我们将会随着一支从西海岸回返东域的商队离开这里，随行一路前往东域......” “商队？”伊恩一怔：“为什么我们要跟着商队走？” “因为野外很危险！”中年人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说道：“像我们这样‘弱小’的药剂师怎么能单独出行呢？” “更何况，那可不是支普通的商队。”他凑近了过来，勾住伊恩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觉得普通的商队会来这个乱糟糟的城市吗？” “你是说？” “那里面可是藏着一位上位能者。而且，重点是......”他忽然四下张望了一圈，在确认了某人没有接近这个房间后，递给了伊恩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压低着声音说道：“里面还有两位非常出色的大美女......” 这一刻，伊恩感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起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