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眼盲
通宵未眠，杜云石在云院的书桌前整整坐了一宿，一双老眼里除却那无力和空洞，更是因为一宿未眠，布满了血丝。· 金庭被玄点了睡xue，直至天色亮起都未醒来。 木黛带着杜烟儿，睡在云院内间。 玄同样未眠，在云院中，整整站了一夜。 直至天边落下第一道灰蒙蒙的光，玄一夜未动的视线才稍稍抬起，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 转过眼，看向了杜云石，沉吟了片刻：“相爷。” “天亮了。” 是。天亮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杜云石僵坐了一夜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双眼空洞着转过，面向着窗户的方向看去，几近沙哑到无声的嗓音响起：“天亮了啊……” 玄神色一片平静，于他而言，保护好夫人便是最重要的，其余的，皆与自己无关。 “天亮了啊……”枯朽一般的声音重新响起，杜云石的双手向着前头缓缓抬起，似是想要摸什么东西。 同时刻，玄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他的动作。 “天亮了啊……”杜云石的声音，愈发悲戚了起来，说出了第三遍。 “可我……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一刹那，玄只觉得大片大片的哀默如**开的黑色繁花一般，遍布了杜云石的周身。 …………………… 里间，纵使木黛安抚了杜烟儿，杜烟儿依旧是一夜未睡好。· 睁着眼躺在床上，杜烟儿心头上空荡荡一片。 木黛早已是起了身，衣服皆是着好，却是久久都没有出去，坐在里间的椅子上，视线低垂着看着手边的那昨夜便送来，此刻早已是凉了的茶，半晌都未有动作。 回过眸，看向了杜烟儿的方向：“醒了。” 杜烟儿的眼空洞无神，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帐帘，木黛声音响起的一瞬，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那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霎时便灼热了她的皮肤，而后落入锦被中，瞬时不见踪迹。 昨夜的事情好似如刚刚才发生一般，一幕一幕重现在她的心头，狠狠落下。 杜烟儿怕是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娘亲所说的那句。 “我有喜了。” 娘……娘她……有喜了…… “烟儿，我们出去吧。”木黛起身，走到了床边，对着杜烟儿扬起一个慈爱的笑意。 说到底，杜烟儿是个孩子，且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她又怎会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手段。 脑海中，依旧盘旋着娘亲的那句话，杜烟儿的眼前霎时落下了一幕又一幕她曾经亲眼看见的，娘亲的那不堪入目的场面。 “烟儿。”见杜烟儿睁着眼，却是丝毫没有眨动，木黛的心头终究是有了担忧，在床边坐下，手伸出，去探杜烟儿的额头。 又一滴泪，从杜烟儿的眼角滑落。 微微带着凉意的手落在了杜烟儿的额头，唤回了杜烟儿的一丝心绪，眸子终是回过了一些神，看向了木黛。 嘴唇微微颤抖着出了声：“大娘……” “嗯。大娘在。”感觉出杜烟儿并未发热，木黛的手收回，轻轻地拂过杜烟儿的面庞。 “我……”莫名地，在木黛的面前，杜烟儿便觉得格外安心，心头挣扎了许久，想要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全部说出来。 只是，在对上木黛那双满是温情的眼时，话头，一下子便停了下来。 自己没有杜微微那般聪慧大方，却是连娘亲，也是没有大娘这般好。自卑瞬时泛满了整个心头。 “若是不想起，你便在这儿睡。外头的事，你一概不要听不要看，一切，大娘都会处理的。”话语说着，木黛的手顺了顺杜烟儿的头发，笑意浅浅。原本，木黛就是想将杜烟儿带出去，不想让她看到这些污染了心绪的事。 这次，不等杜烟儿再开口说话，外头，杜云石的声音已是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那一句为何他看不见也是实实在在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杜烟儿的视线本就是一直看着木黛，也是那话语出现的一瞬，看到了木黛眼中那霎时的冰冷。 头微微侧过，眸光看向了通往外间的门，木黛神色变得愈发肃穆了起来，眉头轻轻皱起。 回过身，却是依旧挂起了笑意，对着杜烟儿轻声道：“烟儿回三院乖乖待着好吗？” 杜烟儿的手始终紧紧地攥着锦被，看着木黛那温柔似水的眸光，心头颤抖了好几瞬，脑海中，杜微微和木黛的面庞好似重叠在了一起，那坚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杜烟儿，别怕。” 杜烟儿，你怎么……又害怕了呢？ 安抚性的摸了摸杜烟儿的头发，木黛加深了嘴边的笑意：“听话。”旋即转身，便要向着外间走去。 “大娘……”看着木黛离开的背影，杜烟儿终是开口出了声。 步子停住，木黛回头，看向杜烟儿。 “大娘，烟儿和您一道……” 木黛的眉头勾起一丝疑惑，却还是扬起笑意点了点头。 两人从里间走出时，天色已是完全亮了起来。外间，一片寂静。 金庭被点了睡xue，躺在外间的榻上，玄就站在金庭的一旁，只是那视线，却是一直看着杜云石。 杜烟儿依旧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在木黛身后，只是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渐渐地有了变化。 木黛的步子轻迈，在书桌旁站定，看着杜云石那双空洞的眸子，心头莫名纠了一瞬，沉稳的声音开口：“老爷。” 杜云石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前方，良久，才好似反应了过来，眼神依旧空洞，却是扭头看向了木黛发声的方向：“黛儿？” 木黛心头本已是有了准备，却是在真的对上杜云石的那双眼时，心中的郁气瞬时腾了起来：“老爷，你……” “嗬嗬嗬。”沧桑不已的笑声响起，杜云石好似没有了任何的情绪，“黛儿，我这眸子，终究还是看不见了。” 袖中的手猛地一把攥紧，木黛浑身的寒意也是愈发腾起，猛地一个扭头，看向了金庭的方向，声音厉厉道：“把她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