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乾清宫（下）

    第43章、老妖精们

    原时空隆庆朝的内阁，先后有徐阶李春芳高拱三位担任过首辅。另外，还有郭朴、陈以勤丶赵贞吉、殷士儋、张居正、高仪六人，他们都先后进过内阁出任辅臣。

    隆庆朝六年之中，前后内阁共有九人担任过辅臣，这也就是有的史学家称之为所谓“隆庆九相”。

    这些人中，徐阶是嘉靖朝后期主要管事儿的人。在隆庆初年，他是真正的掌权者。

    原时空他在上述九人中年纪最大，到隆庆六年时，他已七十岁了。他将来活得也够长，他还能在家乡悠闲养老十多年。论长寿，他在九人中排第二。他在内阁混的年头很长，光首辅前后就做了六年。

    李春芳、陈以勤、郭朴这三人是同年生人，都比高拱大一岁，也都比赵贞吉小三岁。他们这五人年纪差不多，这时候都在六十岁到六十五岁之间。

    在年龄上，他们算一个梯队的。

    这其中，郭朴赵贞吉两人都是嘉靖十四年进士，陈以勤高拱都是嘉靖二十年进士。而李春芳则与殷士儋张居正都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

    在官场资历上，他们形成了老中青三个梯队。

    李春芳比殷士儋张居正两人年纪要大十多岁，但他是那一年殿试状元。

    他年纪与高拱等人一个梯队，官场资历与张居正一个梯队，但因为他是状元，于是由他先接了徐阶的首辅之位。

    这年头的官场，先论科考成就，然后是入翰林院年龄资历，而实际年纪什么的，要放在后头。

    比如，现在翰林院里，有位比张居正还大几岁的赵志皋。今年都快满五十岁了，但却是隆庆二年才中的进士。

    比他年轻几岁的张居正都干博士生导师几年了，他才刚刚大学毕业，还研究生在读。

    赵志皋刚刚在翰林院学满三年，不久前在朱翊钧有意关照下，他才混进了朱翊钧的东宫班底。比他年轻的张居正，人家已是东宫一众老中青班底的总提调，都已在内阁混了六年了。而论科场资历，张居正也是他赵志皋的老师辈了。

    朱翊钧之所以通过高仪与朱载垕，特意提拔赵志皋，因为这货虽然功名晚，但却是后来也担任过内阁首辅的人。当然，那时他都七八十岁了。

    此外，赵志皋还是朱载垕曾亲手拨过一次苗的。

    四年前隆庆二年殿试时，赵志皋的名次本是在二甲里头。

    不知何故，很可能是想发泄对徐阶等内阁辅臣的不满，朱载垕要显一次帝王权威。内阁辅臣徐阶等人确定后报上来的一甲三人名单，原本是状元张位等三人，朱载垕没有按惯例批准这个名单。他把罗万化赵志皋等二甲排名靠前的三位提上来，与原名单调换了。

    于是，他送了赵志皋一个榜眼。

    因为知道有这段故事，朱翊钧让高仪多安排些翰林试讲后，再向朱载垕特别表扬赵志皋讲的不错。朱载垕立马想起，这位是他朱载垕施过恩典的，算是自己人。既然父子两都看好他，于是，赵志皋试讲过一回，便补进了东宫班底，仕途走上快车道。

    朱翊钧想的是，这人既然可用，后来酱油似乎打的不错，当然就不能留到后来七老八十打混混时再用。现在还算年富力强，正好抓来当壮丁给老朱家卖苦力。

    回头来说隆庆九相。

    这九人，高拱高仪张居正，这三位现在还正在内阁忙朝务，时不时勾心斗角。其余六位，则全都功已成名已就，回老家养老悠游林下了。

    徐阶李春芳做过首辅，朝廷对他们没任何吸引力。除非顺着高拱的意思，对他俩搞政治清算，让锦衣卫把他们锁拿进京。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回来的。

    赵贞吉年老多病，家在四川，原时空几年后他就死了。他跟高拱张居正都不对付，受过高张二人的羞辱。

    他在内阁挨高拱羞辱后，气愤愤地向比他年轻十七八岁的小同事张居正抱怨，想求得安慰：“高肃卿太过份了，某决意请辞！”

    哪知老小伙子张居正更牛叉，立即点点头：“你早这么想早这么做就对了！那样你还能留个好名声！”一一你丫早该滚蛋了！

    怒羞交加的老赵瞪目结舌，蛋疼无比。

    郭朴与高拱关系不错，曾为朱载垕代替高拱打理过吏部。原时空这货活了八十几岁，其它八人都死了，连张居正这小伙子也死了七八年，他老人家才收到朱载垕从地底发来的请贴，慢悠悠老去。此人曾力保过海瑞，救过备好棺材上表直接骂皇帝的海青天一命。

    但这人比高拱还年长一岁，除非高拱突发重病，让他回京换下高拱担任首辅，否则，他是不会回京卖苦力的。

    这些人中，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人是相对而言，较具召回用来搅混局势价值，也有一定cao作可能性的人选。

    这两人是朱载垕裕王邸时期的老人。陈以勤与高拱年纪相仿且又是同年进士，殷士儋与张居正年纪相仿且也是同年进士。两两形成梯队，仿佛高张两人的替代品。

    陈以勤是道学古板的学者型政冶人物，原时空他活得也很长，在九人中次于郭朴徐阶，长寿榜排前三。他还有十四五年的退休好曰子。

    他的儿子陈于陛也是隆庆二年进士，后来也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这父子俩，是大明朝为数不多的父子齐相。

    隆庆二年时，陈以勤任内阁辅臣，陈于陛却中了进士，这也成为当年科场一大事端。朝臣考生士议纷纷，朱载垕借机打破惯例，调换一甲三名名单，也显了把威风。

    此外，陈家的父子两进士也开创了恶劣先例。

    后来的内阁辅臣们的儿子们，就纷纷轮流不断地表演父子双进士几进士的科场佳话。

    到原时空万历朝初期，张居正几个儿子中进士，张四维吕调阳也都有样学样，儿子们也都一齐抢得了进士名额。引起朝议纷纷，天下哗然。

    隆庆二年这一科，后来混上内阁做辅臣的不少，光首辅都有三五个。现在朱翊钧东宫班底里头，已塞进了几位未来首辅。

    换言之，陈以勤这一家子算得上一票势力。陈以勤作为这一票势力的元老，用得好的话，他可算是一个手里头很有些身份证的人。

    陈以勤已做过内阁次辅，他也不指望首辅还能落到他头上。一旦混到手了能混到的级别，他立马就一再请求致仕。宁可回家教训儿孙，下雨天打打孩子，也坚决不陪高拱张居正他们这些货玩了。

    想召他回来，大概就得从他儿子孙子下手。

    殷士儋最有名的地方，是他在内阁曾经对高拱直接动过手。

    两人去年在大明朝内阁，当众上演过后世台湾地区立法院常见的全武行。这是大明朝内阁少有的特例。

    事后，无大臣体的殷大侠气昂昂地被赶回家。挨了老小伙子两拳的老高拱，面上无光面不改色地安坐内阁继续票拟折子。

    殷士儋比较年轻，比赵志皋只大一岁。人家赵志皋因天家父子一再拉抬，刚刚才把老面包车挤进官场高速。他殷士儋小老人家已经因为一记左勾拳一记右直拳犯规，因病提前从内阁这天下朝臣的终点站下课退休。

    和其它五位老妖不同，如果要召回起用殷士儋，压根就不用担心他不会来。

    这老小伙子接到诏书，一准儿立刻就能骑快马出发飞奔前来，他只恨不得能坐飞机高铁分分钟直达文渊阁。哪怕只是在高拱面前晃一下身影喊一声：“俺殷汉三又回来了！”，立刻再被赶走发配充军，他也乐意。

    但召回殷士儋，那就是啪啪声响彻朝堂声震京师地公开打高拱老脸。老高拱哪怕是只得了一点风声，也会立马上书求去。“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们看着办。”

    朝堂内外，这时候的老妖精们还有不少。

    除了前面提过的几位辅臣，才署吏部尚书的杨博，还有几位未来几年很能在朝堂卖资格稳场面的老货。

    张瀚、陆树声，这两老妖精资格老，都比高拱年长，科场资历也在前头。这两老妖寿命也更长，陆树声更活了九十六七岁。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这年代，他简直算是活妖怪。

    张居正勾搭冯保搞垮高拱后，他曾请这两老妖升任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帮他稳住形势。没多久又不耐烦他们倚老卖老，全打发走了。

    现在总管科道言官监察部门的，是葛守礼，这老妖现在年纪都六十七八了。

    原时空张居正在整垮高拱后，还要构陷高拱置高拱于死地。他与冯保曾联手cao办了一起诬陷高拱策划刺王杀驾谋反大案。

    因为办案人太烂，把案子办成了闹剧笑话。于是，他亲自在自家书房里策划细节，亲笔书写伪造证据。

    恰好葛守礼杨博上门劝说他，不要做事太绝。三人在书房交谈，结果葛守礼无意中发现了书案上张居正的亲笔细节伪证。老葛立刻不紧不忙老神在在地把书证收进自己衣袖，大惊失色的张居正只好妥协。冤案草草了结，高拱得以幸免。

    这些老妖们与朱翊钧现在距离就远了点，这会儿，他们大都要经过辅臣才能与朱载垕朱翊钧搭上线。

    当然，万一将来朱翊钧和高拱张居正三人之间，把君臣和谐的小船玩得说翻就翻了，那时节就很可能要用这帮老妖来镇场子帮阵子忙。

    这个考虑，事先就得有。

    很可能还得要适当时候通过适当渠道，用适当方式放出风声：小太子知道他们，他们一直都简在帝心。

    这些老妖精们能不能用、要不要用是一回事，怎么用又是另一回事。而把他们扯出来，放出风声做点动作，搅混局势，让内阁高张二位大妖惊疑莫名，这个，则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