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潜渊之龙今再现（一）
九城连环爆炸事件。 这次爆炸事件在明珠地区是发生在当时明珠三大游乐园中的极乐谷中。 爆炸损毁了极乐谷三分之一的游乐设施，给极乐谷的公司带去了庞大的经济负担，甚至间接造成了极乐谷后来的倒闭关园，原本一片欢声笑语的乐园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 而郭曲的意识被困的地方，正是当日，极乐谷尚未被炸毁前的时候。 虚灵议会的爆炸宣言已经发了出去，死去的人已经倒下，认命的人蹲地祷告，不想死的人四处逃窜，如此混乱的情况，倒还是郭曲这高处显得清静些。 “不知道尊老来到这里，有什么指教吗？” 说到底这里也是郭曲自己的灵魂世界，就算是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可是最起码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在仙火老爷爷到来的时候，他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段记忆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甚至还要请人将它封印起来。” 此时的仙火老爷爷，不知幻化成了何人的容貌，而他所说的，正是郭曲可以在始终心有顾忌的情况下，却依旧可以使用强大气劲的原因。 林檎，是第二殿阴阳家风水府的本代传人，虽然她没有得到爷爷林影的教授，可是她的父母在死前都已经把完整的阴阳家经义传授给了她，所以她如今的神道修为甚至远在郭曲之上。 风水府的秘术，或者说林家的阴阳家秘术，比较偏向于改变物体的位置来达到影响对方的目的，换成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风水术，只不过林家的秘术更加凝练，甚至可以只靠几块小石子就达到更改地势的强大效果。 华夏古代便有着修习阴阳家经义的风水师替人布置房间后，住进去的人就升官发财之类的迷信传闻。 且不说风水对升官发财有没有用，但是至少风水师在布置完房间后，人住进去会更加舒服这一点是肯定。甚至优秀的风水师可以根据每个人的不同要求，对房屋内设进行不同的设置后，最后给予人的感受也各有不同。 哦，对了，其实这在西方也有一个比较广为人知的说法，叫做潜意识反应。现在的房屋设计师，其实也会系统地学习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 同样，这份秘术运用在人体上也是可以的。 因此，为了可以不让这段郭曲无法承受的记忆不再影响郭曲，林檎动用了自己秘术中与催眠术有关的记忆，在郭曲潜意识的承认下，成功地将这段记忆封印。 这才导致了郭曲知道有这段记忆，但是却不会想起这段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神奇状态。 不过这种行为说实话和逃避没有任何区别，也正如诸多类似的小说作品中描写的那样，你越是逃避，就越是难以接受，所以此时的郭曲才会在这段记忆面前如此脆弱不堪。 看着意识消沉的郭曲，早就已经浏览过郭曲这段记忆的仙火老爷爷突然开口说道：“你会如此无法接受那次事件，真的是因为你杀死队友的缘故吗？” “当然。”郭曲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很讨厌你的不死不灭体吧？” “没错，这不是当然的吗？”郭曲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明白仙火老爷爷为何要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么，”仙火老爷爷微微笑道：“为什么在这次任务中，你会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从而脱离了队友呢？” “……” 说到这一点，郭曲的语气终于没有之前那么笃定了，而是低垂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到郭曲如此，仙火老爷爷的唇角划起了一丝弧度，然后开口说了一个至今都不被郭曲所承认的事实。 “你，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不死不体而感到骄傲吧。” “怎么可能！！！” 提到不死不灭体，郭曲反应异常剧烈，特别是在仙火老爷爷提到自己竟然以此为傲的时候，郭曲更是无法忍受地吼了出来。 可是怒吼之后，郭曲却有如身体被抽干了一般，神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看起来，你想明白了？” 郭曲低垂着头，语气消沉地承认道：“我早就想明白了，我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是的，此时此刻郭曲终于在仙火老爷爷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心结。 这仙火老爷爷不愧是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存在，短短几句话就点出了郭曲的问题，甚至让本已绝望的郭曲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那，一直不被郭曲自己所承认的内心。 他，郭曲，饱受不死不灭体磨难的郭曲，甚至因此失去了无数挚爱之人的郭曲，竟然会以这被视作邪祟的不死不灭体为荣。 表面上看起来这点好像难以理解，实际深究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郭曲，在所有的身份之前，是一个人。 一个人，本能地就会求生。 而当这个人，已经拥有了除了寿命之外，永远不死的力量，那么这个人难道不会欣喜若狂吗？ 就算，这种力量的代价，是以其他人的性命作为补偿，那又如何？ 第三殿先贤荀子说过，人性本恶。 西方也有先贤也说过，人都是自私的。 在考虑别人之前，人最先考虑的都是自己，而绝不是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 先前那问心之练的最后，那陈夫的表现就是铁证，纵使他在最后关头醒悟了又如何？就能改变他在那一瞬间自利的行为吗？ 正因为深深地明白这一点，郭曲才会对这段记忆无法忍受，因此而深深地厌恶自己，排斥自我，甚至要求林檎将这段记忆封印。 因为那时的郭曲知道，他所真正厌恶的是，正是那个自私自利并以此为荣的他。 郭曲想要逃避的，也正是这个在游乐场事件中彻底暴露出来的，那个自私自利的他。 可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如今的郭曲软弱无比，因为正式看清自己的郭曲，比先前更加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了。 毕竟，本性这种东西，你要怎么对抗？ 也正因为这份罪恶的骄傲，郭曲才会在执行团队任务的时候大胆独行，不听指令，甚至是独自面对罪犯，最后才会引发那样的惨剧。 就像过去他还不清楚以恶制恶的后果时，不要命地面对各类敌人时一样。 可是，胆大妄为，目无纪律说实话都不是根本问题，只是每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 真正让郭曲难以忍受的是，让他犯下如此错误的原因，竟然就是他自始至终都厌恶至极的不死不灭体，是因为他郭曲对不死不灭体的自信导致的错误。 这才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也是先前郭曲拒绝了姬雨杨凌他们组队请求的根本原因。 郭曲很害怕，他真的很害怕，自己潜意识里的这份罪恶的骄傲，会不会再度害了他们，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独活。 别说是郭曲这样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就是他再老上二十岁，他也绝对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这种感觉让郭曲变得畏手畏脚，甚至不敢接受他人的好意。 至少在他彻底击溃那股罪恶的骄傲前，他是不会再去连累其他人。 是的，这就是郭曲的本心，只是这位少年倒是忘记了，同样是第三殿先贤的孟子也说过一句话。 人性本善。 看着如此黯然神伤的郭曲，仙火老爷爷却面色慈祥地抬头望天道：“你知道为什么人类明明有着这么多丑陋的争斗，但是你们的文明却始终都能发展壮大吗？” “为什么？”郭曲的声音相当无力，听来着实令人心痛。 “这个世界，是平衡的。” 仙火老爷爷开口说道：“身为一个有着无上智慧的种族，人不可能一点瑕疵都没有，但是同样的，人也不可能一点优点都没有，正是因为如此，人才能称之为人，而非其他的什么东西。” 话音微落，仙火老爷爷又将目光放在了郭曲身上，“小子，你也是一样，你的本性中有自私的一面，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了你的本性中就没有优秀的一面了，甚至在我这把老头子看来，你那高尚的本性可远远强于你本性中的自私的一面。” “真的是这样吗？” 此时郭曲的口气就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绳一般，急切地问道。 见到郭曲如此，仙火老爷爷微笑中说道：“那么我问你，你的命只能在救人的时候丢掉，这条规矩是什么时候定的？” 郭曲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是在游乐园事件之后。” “你看，即使你本性中的恶如此眷恋不死不灭体，可是真正的你不也是在冥冥之中寻找到了最合适的解决之道吗？你都已经将邪恶之物变成拯救的希望，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仙火老爷爷摊开手，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说道：“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没有错，但是人之所以可以成为如此伟大的种族，就在于他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然后用各种方法去制约它，这也正是人性本善的道理。” “……” 仙火老爷爷的引导，终于让郭曲的脸色好了不少，看起来是终于是要迈过这个坎了。 呲啦！ 随着清脆的破裂声，原本作为背景的游乐场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的天空，以及不再是悬吊状态的郭曲，而是盘坐状态的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