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孩子气(二)
“才不要!”她哼了一声,撇撇嘴:“我就要这样走。” “哦?为什么?” “因为这样能看见你啊!还能看见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多好。” 傅忘川微微一愣,随即温柔笑了笑,却忽然听见一声急促的惊呼,原来是鄙安只顾着玩,没留神被一块石头绊了脚,身体也不由得往后倒去。他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身子,瞅着她在自己怀里微微喘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禁好笑。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叫人放心。”虽是责备,语气里却全是nongnong的宠溺。见她还是不吃教训,无奈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给她:“这样,你拉着我的手,我帮你看着前面的路,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鄙安却失神了半天。回到客栈时,她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他,隐隐带着哭腔:“傅忘川,我已经把我所有的都给你了,你千万要好好拉住我的手,看好我,别让我摔倒!如果找不到你,我会很害怕很害怕。” 失去你,我会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那天晚上,鄙安在傅忘川怀里睡着,可当傅忘川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醒了,挣扎着坐起来,从桌上的盒子里取了个纸包,跑到桌边抖开,将里头包的米分末都倒进了杯子里,兑了水就仰头喝了下去。 于是转头又回到床上,也不说话,只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连傅忘川担心的询问也不回答。约莫过了半刻钟,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颊带着两抹不寻常的酡红。 且媚眼如丝,深邃的双眸好似化成了两汪浩淼春水。 那是什么药,不言而喻。 傅忘川震惊的看着她,指尖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灼烫的温度吓了一跳:“安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鄙安哭了出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不吃药,我的身体根本不会产生欲望,我没有办法……” “我从来没打算强迫过你,我宠你爱你,但我不是畜生!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没有必要为了我改变什么,知道么?” “可是我想你开心快乐!我想要你记住我!因为以后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傅忘川,我想要你永远永远记住我!” 傅忘川直觉浑身凉的通透,看着她,怔怔的问:“什么叫‘没有机会了’?安安,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到底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够了!不要再问了……” “安安,你听我说……”傅忘川深吸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我知道你很强大很厉害,但我也一直知道,其实你并不坚强,很多事情你不用一个人承受,告诉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一点都不坚强,又那么容易受伤,所以不要再一个人面对,有什么事,告诉我……” “傅忘川,我叫你不要说了!你闭嘴啊!” 好似神经突然崩断一样,鄙安扑过去,狠狠用嘴堵住了傅忘川嘴,疯了般啃噬他的唇。只是吻着吻着,她的身子越来越软,最后,只能紧紧揪着傅忘川的衣裳,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她望着他,眼神越来越绝望,哭道:“我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回来找你,因为我那么爱你,舍不得离开你……” 傅忘川果真什么都没说,然后捧起她的脸,心疼而又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轻柔、怜爱,仿佛呵护最珍贵的宝物。 明明吃春药的不是他,身体却像是着了火一样,灼烫汹涌。而躺在他怀里的柔软身体,却是整晚的冰凉。欢好达到高潮的时候,鄙安伏在他胸前,咬着他的肩膀,说:“第一次我们两人都吃了药,我是骗你的,只有我吃的是春药,给你吃的其实是产精的,可以保证我我能有你的孩子。而现在……不需要了,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找别人吧。” 傅忘川没说话,只翻身再次把她压在身下,一遍遍怜惜又用力的挞伐。大约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这辈子,他非她不娶,只会有她一个…… 他不知道鄙安听懂了没,总之最后她朦胧着眼睛,眼中氤氲着水汽,舒展开的笑容像扶桑花般迷醉。她说的是:“你可以对别人好,但是不能比对我更好,也不许忘了我……不许……不许……” 不许…… 不许…… 好。 你不许的,我全部不做。 你不说的,我全部不问。 你的一切,我全部包容。 因为傅忘川……会永远宠爱安安。 次日是江湖至尊继位的日子。傅忘川穿上早就送来的华丽衣袍,然后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床,下楼在所有人惊艳又崇敬的目光下走到柜台前,退了房。 他没有问同住的女子去了哪儿、什么时候走的,掌柜却掏出个信封交给他,道:“这是那位姑娘给您的,还说让您等她些日子,她忙完了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回来,他相信。 至尊之位归来,九重塔终于又扬眉吐气了一次,所以这次的继位大典办的格外隆重。傅忘川穿着银色的华服,长长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梨花纹络,登上高高的祭坛,身姿恍若天神般耀眼。 这是至尊的继位大典,同样也是新任塔主的继位仪式。 祭坛上摆了一串历代塔主的牌位,泠玥递给他燃好的香,他一个接一个跪下、祭拜。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望着上头写的“梨安”两个字,微微笑了笑,重复祭拜。 因为九重塔的创始人以“梨”为姓,所以往后的九重塔塔主无论是不是具有梨家血脉的人,均要以“梨”为姓。比如说鄙安,她虽随父姓“东方”,可说到底还是九重塔的塔主,是梨逍尘的女儿,所以她的牌位上写的还是“梨安”而不是“东方安”。 长老阁的人恭敬捧上一个崭新的灵位,泠玥提笔在上头写了“梨忘川”三个字,然后把它放在了牌位的最末尾——“梨安”的旁边。 祭拜结束,泠玥、长老阁、护法均俯身跪地,齐声而呼:“参见主上,参见尊上!” 傅忘川转过身,君临天下一般俯视着祭坛下的人,而后展开双臂…… 刹那间,所有门派的人都齐齐跪地,扬声高呼—— “参见尊上!”“参见尊上——!” 声音好似万千雷霆,一波接着一波,声声不歇。
而在祭坛高处凛冽的风里,傅忘川轻轻说了一句:“安安,这梨家的九重塔和天下,我会先替你好好守住。”声音轻如耳语、如云,云化成了雾,终究消散在了花香飘舞的风里。 那日的继位大典举行的很成功,新至尊雍容尊贵、风度绝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武林,甚至有人说,新至尊或许会像很多年前的梨逍尘一样,成为新的武林神话。也有人说,他会超过梨逍尘。 传言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坏的时候能让人忌惮畏惧,而有的时候也会让人燃起希望的火苗。希望,这将会是武林心的开始。 希望,未来的江湖,定然是一片安宁、和谐、欣欣向荣的天下。 ……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无论门派间发生什么样的厮战,必须有一方负责战后的打扫事宜,将留下的尸体、血迹统统处理干净。 如果不是伤重和旧疾复发,鄙安是决计不会在洛阳耽搁三日才出发。一大清早趁着傅忘川还没醒,匆忙留下书信便赶回了平乐镇。 鄙安外表虽看起来一副随性,但骨子到底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纵使很想很想留在心上人的身边,可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强打起精神,在早已打扫干净的废墟里寻找她想要的东西。 已经过了三日,希望还能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于是,当她终于在一块废石地下,挖出一块号令旗枪头的时候,长长舒了口气,紧紧握在手里,直到手心被锋锐的枪头割开深深地口子。收起枪头,纵身一跃跳上马,朝着金陵的方向绝尘而去…… 翌日金陵幻花楼来了位女客,掌柜在顶楼摆了茶亲自接待,道:“幻花楼的规矩,一等消息黄金百两,二等白银千两,三等白银百两,不议价、不保密。” “呵……想不到九重塔的消息楼,竟这么黑,我倒真是第一次知道。”女客低笑,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掌柜不怒不恼,淡淡解释:“那是对外人而言。如果是本门弟子,则不需要。对于外人的要求,我们素来是认钱说话,并且对要买的消息也不会保密,会如实呈报主塔,当然,对塔外的人是不会乱说的,所以如果不是涉及本门秘密,客人无需担心这一点。” “我算是知道九重塔这么有钱的原因了!。” “靠卖消息揽钱,这只是冰山一角,不足为道。” 对于如此“实话实说”的话,她也不生气,只伸手摸出一沓银票搁在桌子上移过去,眼眸弯弯笑而不语。 一沓银票决计不少于百张,张张都是白银百两。 见对方不说话,又摸了一沓摞上,动作缓慢而轻挑。 她笑:“不要求你对外保密,但是却要对内保密。当然,我对你们九重塔的秘辛没有兴趣,不会问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