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鄙安终篇（四）
鄙安发抖，“不、不是，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珠瑾微笑：“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去死，反而要这么奴颜婢膝的活着，对不对？” 她沉默。是的，她想问。明明那时候他就已经伤痕累累了，断肢残臂重接，连接处以蛊虫钩连，这样的痛苦，比起死亡更难熬。 “如果我说我不止为了报仇，你信么？” 她依旧沉默，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珠瑾并不觉得自己阴晴不定，只伸出手臂，将鄙安搂进怀里，柔声道：“因为我想活着，活着，就算很难很疼，但还是有机会再见到你。” 她依旧沉默，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珠瑾也不觉得自己阴晴不定，只伸出手臂，将鄙安搂进怀里，柔声道：“因为我想活着，活着，就算很难很疼，但还是有机会再见到你。你要记得，我最喜欢的一直是你。” 他低下头，蜻蜓点水的吻了吻她的唇，语气里是悲凉的叹息：“囡囡，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再爱我一次，好不好？……不会太久。” 鄙安对他说的话不甚明白，但还是感觉心里一阵阵的恐慌，就好像马上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搂着她的人松了手，转身朝另一头的傅忘川走去：“我心里是不愿意叫你‘小川’的，因为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和你们成了兄妹。” 傅忘川道：“我知道。” 成为没有血缘的兄妹，不仅是对于珠瑾，哪怕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恐怕都是最后悔且最无力改变的。身处天地之间，只要他们活着，便总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悖逆伦常的关系，那些世俗的眼神，就算脸上说着不在意，其实都是假的。人活一世，谁不想光明正大和心爱的人行走在阳光下，受世人祝福呢？ 只因他们是兄妹，所以一切就成了黑暗。 珠瑾低声：“囡囡说的没错，我确实同时爱上了你们两个，我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但是，我虽然也很喜欢你，但并没有人能和囡囡想必，因为，她是我的命。” “她同样是我最重要的人。”傅忘川回答。 “我知道。你们都是我所爱的人。所以，我祝福你们。” 傅忘川张嘴预言，却被珠瑾应声打断。“嘘……别说话，让囡囡陪我呆一会儿，不用太久，一会儿就好，我会把她还给你的。” 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眼睁睁看着珠瑾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从怀里掏出蛊虫，飞快甩进了他半张的嘴里。 “这是未苏醒的眠蛊，不会让你睡着，只能让你提不起力气而已，半个时辰后就会自行溶解，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软绵绵的往下倒去。珠瑾接住他，却因为身体太虚弱，傅忘川压上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吃力的扶着他在树边坐下，看见了他开阖的嘴唇，微微笑了一下。 “你想问为什么？” 傅忘川闭上眼，算是默认。 “我素来是个贪图欢愉的人，不愿意被人打扰。这段时间里，我想囡囡的眼里只有我，你懂了么？” 说完也不管傅忘川是否回应，转身就朝鄙安走了过去。他摊开手，掌心的肌肤和脸上的一样晶莹的近乎透明。 “囡囡，你愿意爱我最后一次么？” 鄙安转头望了一眼树下的枝桠阴影里的人，怔了良久，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珠瑾笑了，仿佛盛夏怒绽的扶桑花。鄙安痴痴的看着，看着他爬上了假山的顶上，对自己伸出手。 明明有着深厚的内力，还是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爬了上去。珠瑾扶着她在平坦的地方坐下，柔若-无骨的指尖摸上她的眉梢，缓缓的往-下，划过瘦削的下巴、脖子……停在衣襟的襟口处，稍微拉了拉，露出半条嶙峋的锁-骨。 “瑾哥哥！”鄙安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视线下意识往树林里望去，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珠瑾手下一顿，声音竟带了哭腔：“你果真彻底爱上了傅忘川，已经把我忘的干干净净。” “不，我没忘！” “那就松开手，好么？我就真的只有这一次了，就当最后陪陪我，让我带着美好的记忆走，算我求你……”话说到如此，已经泣不成声。 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眼前的这个人，是抚养她长大的人，是她第一个倾心爱上的人，亦是为了她苟延残喘至今的可怜人。 握着他手腕的手松了开来。 珠瑾先扯下了她的外衫，而后是黑丝的里衣，等她全身只剩了一层布-料，他才停了手去拆自己的，直到全身不着一缕。 整个过程，他的手都是抖着的。将鄙安拥进怀里，让她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脊背。 鄙安一动不动，既不迎合也不抗拒，乖巧一如第一次接客回来抱着瑾哥哥哭泣的模样。她其实并不舒服，因为瑾哥哥很瘦，肩胛骨硌得她的下巴生疼，她不反抗只不过是因为这一点点痛比起心上的来说，微不足道而已…… 枝桠的阴影里，傅忘川还在提着内力与蛊虫拼命抵抗，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喘息。声音很小，此刻却像是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惊的他浑身冰冷。 喘息声若有似无的传来，一声又一声，仿佛一把利刃在他心上来回割划。 不久浮生带人赶到，见着靠在树下的傅忘川不禁大惊，只得掏出九重塔秘制的暂提内力的药给他吞下。片刻后傅忘川已经恢复了大半，已经能够说话，只是动作还不大利索。 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林外奔去。 “站住！” 傅忘川在身后厉声喝到。他甚少用这般口气说话，浮生以及弟子们俱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自家的尊上。 浮生道：“刚有弟子在塔中擒到外派的信鸽，推测出是山顶的方向，今晚大多弟子都喝多了，我怕是有细作趁虚而入，所以才来……” “我说了，都不准去！” 这一声，已然带了武林至尊威严的铁令。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该打道回府。 骤然间，一声拔高的shen吟传来，声音清晰的令每个人都分辨得出是怎样发出的。 傅忘川惨白着脸，每一个字都吐的异常折磨：“都给我站住，违令者……关入锁孽塔。”…… 鄙安从不知道交~欢时的人会有这种表情，没有半点yu望，有的只是不舍的眷恋，以及浓到将人淹没的悲伤。 此时此刻，珠瑾脸上的就是这种表情。手指怜爱的在覆着薄纱的身体上you走，所到处轻rou按点，小心的仿佛孩子对待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他将鄙安放平，以及也在旁边躺了下来，撑着一只胳膊俯身吻她，吻从柔软的唇上往下摸索，吻过脖子、锁|骨、胸口、小|腹……一点一点，吻|遍所有的地方。 他的吻是没有yu望的，可引起的喘~息却是那么暧~昧旖|旎。鄙安微微张着唇，肌肤因为生理的变化透出米分-嫩的颜色。 其实除了欢-愉，还是有痛苦的。假山上凸起的石片早就割破了薄纱，扎进肌肤。她感觉到脊背下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顺着石头的纹络四下滴淌。 可她没说话，只是望着头顶的人，任由嘴唇在他的撩|拨下吐出暧~昧遐-思的shen吟。 她不反抗，也从没想过要反抗。她说：“瑾哥哥，这是囡囡欠你的。”因为我背弃了跟你的感情，爱上了傅忘川……爱上了别人。这句话她没说，可她还是看到珠瑾哭了。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胸口，先是温热的，经风吹过后变得冰凉、冷透骨髓。 珠瑾俯下身，温柔的将泪滴吻去。可更多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冰锥一般砸在她的身上、心上。 珠瑾捧着她的脸说：“囡囡，我好恨。” “我知道，我知道。”鄙安望着他，同样泪流满面。 她说：“我也恨。” 珠瑾抬起手，覆体的薄纱顿时高高扬起，坦~诚而对的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没有情yu，只有互相的慰-藉。 鄙安想了想，忽然开口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死吧。” 既然这世界那么残忍，既然活着那么难过，既然那么恨这个人世，既然反抗也终究无果……那就什么都不要了，去死吧。 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痛苦。 “我们一起死吧。”她重复了一遍，神情认真。 珠瑾侧头吻了吻她，问：“那别的人呢？” 鄙安知道他指的是傅忘川，笑了笑，道：“我固然也欠他良多，但也就是固然而已，这些……来生再还吧。这辈子，先陪你好了。” “囡囡，你好自私。” “我自私，瑾哥哥不喜欢？” 珠瑾笑了，亲亲她的脸：“喜欢。” 这一笑仿佛暖春融化冰川，春回大地，扶桑盛开。鄙安似看的有些痴了，伸出手臂，将他用力搂进自己的胸口。 梨林前、假山后，听见对话的傅忘川跪在地上，绝望的捂住脸，浑身发抖。而他的身后，站满了紧随而来的九重塔弟子，皆望着假山上那赤裸~交缠的一双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