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计中计试探神女
巨大的震惊让潼恩跌坐在软榻上,她一眼不眨地盯着尤里,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头。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潼恩整个身子都在轻微颤抖,整个大荒内受万人景仰的神女潼恩,恐怕这是她生平唯一的一次失礼。 尤里亦是神情激动,他走上前跪在潼恩脚下,声音低沉沙哑:“母后,孩儿来看您。” 如果前一刻潼恩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或者她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那么后一刻这声母后终究将这希望打碎,只是因为她期待的并非久别后的母子再次重逢,而恰恰是他们此生永不相见。 潼恩很快镇定下来,她笑靥如花,伸手将尤里迎起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摸着他的发,怜爱地观察着他的面庞。 “你长大了。”潼恩说。 一万年前,潼恩还是一介气质如兰,绝代风华的神女。她的丈夫是大荒内最尊贵的王,亦是她最爱的人。他们的爱超越了世事,是历经创世的艰难险阻,沉淀下来的最坚贞的情谊。 至少潼恩一直对此坚信不疑。 然而还是她最亲的人,一直承蒙她的恩泽,由她亲自点化而来的莲花精,最后竟联合尤蒙特背叛了她。 那莲花精名叫莲婳,当莲婳还是一朵普通的莲花之时,便每日受潼恩精心浇灌,听潼恩讲万年来她如何喜欢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世界上最英勇的人,亦是创造万物的神。 加之潼恩隔数月会给她一滴心头之血,神的情感与心头血让莲花有了思想和骨血,日子久了莲花精竟化为了一名倾城绝姿的少女。 然而就连她的创造者潼恩都没有意识到,莲婳从生而之时便承载着潼恩对尤蒙特至高无上的爱,是由潼恩对尤蒙特的情,再加上数滴心头血化身而成。 潼恩有多爱尤蒙特,莲婳便有多爱尤蒙特。 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潼恩命途中必经的劫难,莲婳和尤蒙特理所当然有了孩子,而潼恩也将那孩子理所当然的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了数千年。这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最爱之人的背叛,亦是她作为一介创世神,尊严和骄傲被肆意践踏的耻辱,是她心中对所有爱情幻想的湮灭。 潼恩亲自逼死了莲婳,继而与尤蒙特反目,昔日令大荒内所有仙尊神祗艳羡的神仙眷侣,一朝决裂便将整个大荒带入了修罗场。 潼恩将尤蒙特和莲婳的孽子尤里秘密诱骗进去而不返的瞬移洞,只是她没想到尤里竟然会从瞬移洞里平安无事归来,这让潼恩在震惊之余平添了一丝慌乱。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长琴,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一万年前当尤蒙特与潼恩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突然神族之间的战争介入了一个秘密的第三方。 当年令无数人又惊又奇延续到后来令所有人又恐又惧的第三方种族,他们的仙术与传统的从万物中提取精华的五行仙法并不同。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更没有人能破解他们那奇幻多变的仙法,只听说他们将那仙法称为“魔力”。然而令天界人更为惶恐的是,当他们还对对方的真面目无法知晓,很难用仙法与之抗衡的时候,那诡异多变的异族人竟知晓神族所有的根底。 神祗们终于想起了他们一手创立的大荒。秉着拯救大荒的职责,身负使故土不被外族人侵略占领的使命,神族内部的战争终于偃旗息鼓。尤蒙特帝皇和神女潼恩停止了持续数年的战争,转而联手对抗异族人。 那异族人被尤蒙特帝皇正式称为“魔族”。 大荒内的百姓不知道魔族为何物,他们只听说魔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幽灵,是地狱中的厉鬼,是世界上最凶残狠戾的种族,是不该存在的物种。 魔族自此无条件成为五界的敌人。 那年还发生了一件令众神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潼恩一方的主将、被封为大荒内独一无二的战神长琴在两族交战之际突然被幽禁,并且不允许再参与任何一场战役。 长琴坐在乐神殿内,绝妙的琴音自他的手中缓缓流泻出,他的神情淡然温和,眸子里没有半点被幽禁的慌乱。 半饷,长琴的指尖依然在琴弦上旋转,口中却轻声问:“尤里可逃了出去?” 候在一旁的凰青低首道:“公子放心,世子已被他的夫人多拉从潼恩神女的秘密地牢里救了出去。” 长琴点点头,嘴角弯起。 凰青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公子这么做却是委屈了自己。” 长琴笑道:“何来委屈之说?大荒内无辜的百姓再也不受战乱的纷扰,我也乐得清闲,岂不两全。再说,尤里终会带着他的种族回到瞬移洞,并不会真正与神族对抗。”
凰青不解:“可是世子不是说这次回来要亲口质问帝皇陛下么?难道他已经确定了当年害他的人就是尤蒙特帝皇?” 长琴说:“此次去谒见神女,本就是一招试探之棋,因为尤里也不确定他的母亲是否知晓当年之事。却没想到神女太过慌乱,处事也急躁,没有等尤里行动就先将他关了起来,还顺势将我幽禁了,足可见潼恩亲眼见到尤里时的心虚,定是与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我想尤里如今心中大约也想明白了吧。 直到尤里的种族来救他之时,潼恩这才发觉她的神系氏族根本无法与尤里的妻子多拉的种族抗衡,所以才又急忙向尤蒙特帝皇言和求救。两大创世神停止内战,这本就是我与尤里制定这套计划的初衷。” 凰青恍然大悟,她毕竟是少女心性,免不了对尤里的一番遭遇唏嘘不已。 “世子陛下太可怜,这样做无论如何于他都无半点好处,一边是至亲之人对他的陷害,一边又心系大荒,甚至不惜将自己作为诱饵献给母亲。只是用自身性命去证实一个于他而言如此残酷的真相,想必比杀了他都难受吧。我若是世子,定是后悔此番重返大荒去寻求一个真相,实在应该永远待在瞬移洞里,让世人只当他已死,也比这种折磨来的好受。” 长琴看着窗外:“有的人喜欢糊涂快乐地活着,有的人喜欢明白痛苦地活着。无论哪种方式,都是自己选择的方式不是么?只是贵在不忘初心罢了。” 凰青羞愧地说:“公子说的甚对,倒是凰青想简单了。” 长琴目光灼灼地看她:“我自是更乐意快乐地活着,哪怕心中明白,也要为那快乐装着糊涂一点。人生不就是求一个欢畅么。” 看到长琴一直看着自己,凰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如此便是大智若愚了?” 长琴笑道:“你倒是有一颗充满怜悯之情的心,只是我的少女,神族之人向来冷血,即便是骨rou之亲在遇到利益冲突之时也免不了自相残杀。神族没有任何真情可言,感情只是神族利用别人的工具。” 凰青闻言心中一阵难受,又听长琴道:“此事先不要让凤芷知晓。” 凰青轻轻点头,心中大概了然。公子定是因为怕凤芷受牵连才不告诉她的。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