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最恨

    风声如泣，在耳边卷起道道激流。

    斑驳的月光下，一道身影快似闪电，如流星般划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韩镇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渗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拼尽全力向前飞奔。

    目标就是前方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

    时间回到川菜馆门口：

    韩镇正游走在一群流氓之间，面前没有一合之敌。正在他觉得有些无趣时，身后一个原本倒下的小流氓突然飞身而起，朝自己扑来。

    韩镇马上作出反应，刀回身前，想看看对方有什么手段。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在枪响的瞬间，韩镇本能地将身体催发到极致，他甚至能感受到两发子弹一前一后高速旋转着向自己飞来。

    他在瞬间将刀竖起，准备用刀背阻挡子弹。可就在这个时候，感知里惊变突起，另一个从未发现的人影在店门外凭空出现，同样举枪瞄向自己。

    最令韩镇手足无措的是，后面的人没有开枪，而是锁定他后等待时机。这才是此人可怕的地方，一旦让对方抓住机会，韩镇将陷入必死之局。

    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只能任凭对方瞄准自己，期望在挡住前两发子弹后，还有时间躲避后者的致命一击。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第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刀背，巨大的冲击力让韩镇持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侧方偏去。同时，第二颗子弹紧随而至，精巧的弹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韩镇瞬间明白过来：第二颗子弹才是主角，刚才那颗只不过是吸引注意的烟幕弹，还是自己经验太少，遇到高手难免显得稚嫩。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韩镇凭借身体变态的感知力，清晰捕捉到子弹的轨迹，目标正是自己的额头。只是此刻想躲已经来不及，他甚至感觉到子弹带起的气流在眼前扰动的声音。

    无奈之下，韩镇只能铤而走险，趁着刀被带偏的势头，猛地将刀锋转向自己面门，借着第一颗子弹的冲击力，寒光可鉴的刀刃疾速砍向自己。

    一时间，韩镇陷入生死一线的绝境：如果子弹击中额头，那有再大本事也没用，只能爆头而亡；如果被刀砍中面门，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巨大的力量也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不把自己劈成两半都算好的。

    千钧一发之际，韩镇脸上现出疯狂之色，握刀的手用力向自己砍下。不到半米的距离转瞬即到，就在刀刃几乎挨到鼻尖的时刻，子弹也如约而至。

    生死关头，杀手惊骇的发觉，自己反复验证了无数遍，确定万无一失的一枪却在击中目标前的一瞬被韩镇手中的剔骨刀磕中弹头。

    “砰”一声微响在韩镇面前荡开，子弹擦着脸颊飞向身后，刀锋则被反方向弹开，鲜血从韩镇脸颊上滴滴答答的滚落而下，砸在地上，不甘的跳向空中。

    杀手愣了片刻，任他想破脑袋也预料不到，这种必死杀局能以这种方式破开。看着韩镇冰冷的眼神，心里终于升起一丝惧意，但他人在空中想要回身已是力有不逮，眼睁睁瞧着韩镇飞起一脚狂轰在自己胸口。

    “咔擦、咔擦”骨断筋折的声音在体内连续响起，杀手被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轰向空中，刚飞出不远便撞在大厅的石柱上，激起巨大的烟尘。一个人形巨坑出现在石柱表面，碎石不断滚落，声势骇人。

    韩镇一脚将杀手踹飞，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全部湿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对他来说却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韩镇踢飞杀手的同时，纵身一跃，向门外那个举枪瞄准自己的人影扑去。手中的剔骨刀则抢先一步电射而出，直奔对方握枪的手。

    那人影发出一声冷笑，枪身斜了一斜，剔骨刀便被轻而易举带偏向一边。此时，韩镇也飞扑到那人面前，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简单一拳，裹挟着风雷之势狂轰而出。

    此刻的他已将体内全部力量激发至巅峰，天地之间似有无形之力聚集而来，只是数量太过细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韩镇心里清楚，今天自己面对的敌人必是有备而来，自己必须趁着气势一击建功，就算不能重创对方也要让其受伤，否则自己将面对更大的危机。

    然而，韩镇全力轰出的一拳、夹着风雷之势的一拳，却在接近那人身前的一刻猛然消失，刚才惊天动地的声威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拳头停在空中。

    韩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人，此刻对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年迈的老人。

    “奶奶？”

    对方没有说话，收起照片飞退而走。

    “等等。”韩镇失神道，身体同样飞掠而出，向前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韩镇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他眼睛里只有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的奶奶和自己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得乌黑透亮，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虽然面带忧色，但眼神清明完全没有一点曾经糊涂的模样。

    韩镇确定，这张照片拍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因为他感受到奶奶鲜活的气息，绝不是曾经的旧照或是电脑合成的。只是他不明白，奶奶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夜色迷茫，路上行人越来越少，韩镇咬紧牙关全力保持速度，但始终无法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对方似乎有意为之，飘忽的身影一直保持在韩镇视线之内，逼得他只能用尽全力才不会跟丢。

    两人跑了很久，早已将城市甩在身后，但仍没有停歇的意思。韩镇的身体近乎虚脱，眼前的景物也变得重叠虚幻，但他死死地咬紧牙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那个飘荡的影子。

    渐渐的，他的思维都出现停滞，开始不断跳出曾经的画面，精神恍惚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拼命奔跑。

    体力逐渐枯竭，身体也濒临崩溃，韩镇还在坚持，他知道，此刻的坚持对自己具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即便倒在路上、死在这里，也不能停下。

    郊外的旷野暗无人影，两个人如幽灵般由远及近。前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片灯火。跑在前边的身影晃了晃消失在灯火之中。韩镇则跑到灯火近处，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韩镇发现自己正斜靠在一棵树下，对面草地上升着一堆篝火，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

    上首位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此刻正端着一杯红酒慢慢摇着。旁边的人则身形健硕，韩镇能感受到他们身体里蕴藏着的恐怖力量，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自己十分难受，几乎有一种立刻逃离的冲动。

    只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糟糕，不仅浑身无力，而且有种从心底透出的虚弱，这是刚才长时间透支体力的后遗症，恐怕得很长时间才能休息过来。

    “你比我想的要好上一点。”老人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情绪。他举起酒杯，放在嘴边轻啜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情。

    “你们是谁？”韩镇挣扎着说，声音虚弱不堪。

    “我们是左楠的家人。”

    韩镇愣了一下，他设想过无数种敌人，但怎么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左楠的家人：“我奶奶呢？”

    “放心，老人家很好。”老人轻轻摇着手中的红酒，“跟你我没有必要卖关子，你的奶奶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但是她有自己要面对的问题。当然，你也有你要面对的问题。只要你能做到让我满意，那么你就能见到你的奶奶。”

    韩镇面色冷了下来，沉默不语。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牵扯到你我的先祖，我们谁也无力改变。你只要知道，你和你的家族现在都是我们的奴隶，这就够了。当然，你的家人为了让你自由的生活，付出了很大代价，也换来了你自由的童年。只是，你始终都是我们的仆人，当我们有所要求时，你必须完成我们的任务。否则，你的家人就会白白牺牲。”

    韩镇的额头青筋泛起，双手死死攥紧拳头，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愤怒，滔天的怒火在胸口积聚，随时都会爆发而出。他的眼睛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对面的老者，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冷笑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会听话？”